紅包裏裝的,不僅僅只是錢散文

正月初一，她們一家三口都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婆婆在舊年的十一月去世了，她們也許不會回家。我這樣說，是因爲去年的正月，他們夫妻連電話也沒打回來。這次他們回來，與其說是來看看家中的親人，還不如說是爲了給剛去世不久的老母親拜新年。如果誰家的老人過世了，作爲兒女的必須在正月初一這天趕回來拜新年，這是這裏不變的鄉俗，爲了給已經亡故的母親拜第一個新年，所以他們夫妻纔在大雨天頂風冒雨坐着長途班車從外地趕回來。

而這一次過後，還不知他們夫妻再到幾時回家。

這些年，他們夫妻在外打拼，連孩子也在外地上學。剛出去的那幾年，由於他勤快，肯吃苦，又不亂花錢，很快就有了一點積蓄。夫妻倆不滿足住着出租屋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決定借錢和妹夫合夥做生意，以便將來賺足了錢後在城裏買房子。他們的想法沒錯，只是時運不濟，生意做砸了，虧了老本，連找親戚借的錢都無力償還。爲此，他們夫妻和他的兄嫂、姐姐、姐夫等親人斷了聯繫。一年多裏，他們夫妻杳無音信，我作爲他們的好友，數次打電話給他們，他們不接；發消息給他們，他們不回覆只語片言。爲此，我也曾失望過，甚至想過拉黑她——我的同鄉加好友。

直到去年十一月，他的母親去世前幾天，他侄兒給他傳過去老母親病怏怏的、奄奄一息的照片，他才下定決心和妻子從遙遠的外地趕回來。那時，我才知道他們確實過得很狼狽，已到了那種潦倒落魄的境地。這也是他們夫妻不和家人朋友聯繫的主要原因。

知道真相，我沒再多說什麼，也沒問什麼。那時，我就想，我一定還要留在她身邊，儘管她們不是衣錦還鄉。只是，我似乎不知該如何表達我還會留在她身邊的意思。我不能平白無故地塞給她一些錢，以示接濟他們夫妻，何況，我也沒有足夠的錢來表達心意，我自己也是窮鬼一個。我只能在早上煮好雞蛋甜酒後喚她到我家來，只能在她需要我的換洗衣服穿時，把我平日裏捨不得穿的新衣服拿給她穿幾天，然後在她離開前脫下來留給我來洗。我甚至連留他們夫妻在我家吃頓便飯的機會也沒有。她的婆婆死後，他們夫妻忙於辦喪事，又怎麼可能到我家來吃飯呢？幾天後，他們就離開了家，去了外地。

那時，我就想，等正月他們夫妻帶孩子回來了，我就要給孩子一個紅包，正月裏給孩子紅包名正言順，人家也能安心接受我的心意。朋友之間，不存在憐憫，只要不離不棄就夠了，無論他（她）發達也好，潦倒也罷。我只要她明白我一直是這樣看待我們之間的友情就行了。

曾經，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是她在春節期間從外地給我孩子買新衣服，是她給孩子壓歲錢，儘管這些年我一直用心待她們一家人，並不虧欠她們什麼，但我不能因爲不再虧欠就冷落她，更不能因爲她們在外面混得不好就有意疏遠他們。我要她明白，我記得她的好，一直記得！

初一的傍晚，我在紅包裏裝了一百元錢，沒讓她知道就悄悄地塞到了她的女兒手上。孩子很高興，而我在那一刻，心裏也踏實多了。一個小小的紅包，說出來都感到羞澀，但那裏面裝的不只是區區一百元錢。紅包裏的寓意，我即便不說，我相信她和她老公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