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半庭散文

雪花兒輕灑，恰是，半夢半醒時候。人兒衾被裏，昏睡着；意念半夢中，遊弋着；雪花，半空裏飄灑着。一片片，一片片，落下來。似一首首曲子，婉轉，悠揚；似一瓣瓣玉翠，晶透，純淨。

不知不覺中，雪落半庭。薄脆的雪花兒，圍擁着草廬低檐，飄垂的牡丹窗簾，零星的透露出斑駁的燭光，搖曳出一簾雪影冷燭。與半庭的雪花兒，輝映着，好似一句詩句呢。只是太美妙了，只是銜在口中，卻捨不得吟出。

想想，風冷天寒，山瘦水靜。穹宇浩渺，碧空寂寂。是誰呢？在這深夜裏，玉指纖纖，提着一籃兒雪花兒。嫋嫋如行雲，飄逸在天空裏。那麼有節奏的將雪花兒，一片片的撒了下來。爲着誰呢？又爲着什麼呢？

看呢，一片一片又一片，不偏向誰，也從不厚此薄彼。飛向山嵐、幽谷、溝壑；飛向田野、大川、江河；飛向小橋、村徑、小巷。忽而，歡快地飛入尋常百姓家。我的小院兒，也跟着雪花漫漫，似一隻只雪白的精靈兒，瀰漫了小小庭院的角角落落。

刷刷，刷刷……那聲音好似落在心扉上，幾分酥軟，幾分柔似水。靜靜的裹在被子裏，一動不動的聽着，聽着。窗下的幾叢乾枯了的菊花兒，滿頭粘着白花花的雪花兒，似思念的'人兒，一夜白了頭。

雪夜裏，半庭雪花中。梧桐樹上幾片經霜未凋的梧葉上，雪花兒飄飄落下。似站立着一隻只雪白的蝶兒，似棲定未棲定之時。顫動着白色的翅膀。在夜色裏，展示着無盡纏綿。

最是蓮池中的枯荷葉兒，在雪花落下來的一霎。好似玉人抱着琵琶，輕輕彈奏。只是，玉指有些冷呢，彈得曲調越加婉約纏綿，無限含蓄。枯荷究其在回想什麼呢？是夏風下翻轉的新綠？還是菡萏紅蜓的纏綿？

其實，都過去了。細雪夜色的枯荷，愈加乾脆，率真。沒有紅裳翠蓋的華麗，沒有荷葉露圓的累贅，更是沒有了蜻蜓蝴蝶的纏繞。只有直挺的腰身，只有不屈不折的錚錚硬骨，倔強的在雪裏堅守。

我依然，靜靜的耐心的聽着，一動也不想動的聽。將玉腕壓在頭下，將一縷縷青絲散在枕外。縷縷青絲兒，好似最懂雪花的心境，早將雪花兒的心思粘連在垂下的青絲裏。

思念着誰呢？雪花兒，這般的忒多情了似的呢。總是不約而至，總是在這冷夜的岑寂中，突然造訪。雪花兒，忽而就瀰漫了冷夜的半庭月光，粘着誰的思念呢？這樣的纏綿，如此的悱惻。邂逅的餘溫裏，欣喜的是，還攜來這般好的禮物呢。晶瑩，美麗的雪花兒，瓣瓣落下來的清脆與美麗，有着神奇，別緻，精巧。

與我總是在想，那雪花兒，是否，你是你自己的禮物，你是你自己的主宰？你將自己奉獻給你自己的最愛麼？你的來，如此決然，沒有絲毫的拖沓與悔意，足可以見得你是那般的篤定與執着。

依然，靜靜的耐心聽着卻再也躺不住了。索性翻身坐起來聽，讓青絲將臉兒遮起來。手兒捧起一縷，移在嘴邊，輕嗅着，好似粘着陣陣梅花的清香。哦，是哦，此刻的梅花定是在來的路上，在雪花的相邀下，慢慢綻放，綻放……如此熱情，如此冷豔。

一直都很想知道，究竟梅花與雪花是一種怎樣的情誼，梅雪總是相繼而來。年年雪裏，無端地就會常插梅花醉。往往是，窗外梅花雪裏初放花蕊。窗內紅袖添香，小火爐旁將茶茗細細地煮。賭書潑茶，擊鼓傳梅。

此刻，定會按捺不住地異常歡喜，立在的鏡前理紅妝。思量着，梅花須遜讓雪花三分晶瑩潔白，雪花卻輸給梅花一段清香。然而，其實，還有雪花梅花竟然輸給愛情一段純潔，輸給佳人三分嬌媚呢，細細咀嚼着，不是麼？

其實，與我，在這樣的寒冷冬夜裏。總是在心頭上，溫着一壺高度小燒。等着你呢，爲你撣去風寒，爲你抵卻酷冷。與你，一起圍爐夜話，守着半庭雪花，一起踏雪尋梅，一起捻梅蕊雪花潑墨……

聽着雪聲，不由得就會感覺得到，這半庭院落，早藏着春氣呢。梅雪，錯落有致間，情緣，無限深幽。不禁會念起，素手拈香時候，日影裏，念你在遠方。無情無緒間，將簾鉤下，鸚鵡琵琶，癡癡纏纏。一簾雪花琉璃疏影，飄灑而來，彷彿，一同攜來你方的深意。栽種在半庭雪花裏，留待着春天的花開，秋天的月圓。

忽然想起，舊年時候。曾經，一起手種江梅的情景，躍然眼前，思來想去，何必要放你去遠方，何必要去求取這爭取那呢？寂寥渾似，怕聽雪花敲擊着門窗，早已耐不住，思念。偏偏此時，隔院又飄來了笙簫聲，和鳴的笙簫，將一顆思念的心兒，攪擾的紛紛亂，吹動着一帛相思，化成一縷縷疏影，移植在今夜的雪花裏，一任的，良宵淡月，雪花如蝶兒，紛紛、擾擾。晴晴、嫋嫋。

此刻，沙漏更深，寒雁空中。涼月在雲層裏，偶爾突顯，雲暗，星隱。唯有雪花，那般的歡快，那般的自在。彷彿，此刻在忽然頓悟，什麼纔是一生最重要的，什麼纔是一生最不可少的。

那就是相守，那就是情愛。赤條條的來，又赤條條的走，人人都是世間的過客，就如這雪花，就如這半庭的細雪灑，飄飄的，呼啦啦，來時的歡快，走時的無跡。一抹痕跡也不留下，一絲一毫也攜不走。卻爲什麼如此歡快呢？

無非就是看得開，想得開。不計較，不貪不爭不辯。不計較，纔會通達，不貪纔會淡然，不爭纔會心安，不辯才會豁達。與我，只希望與你守着半庭花，端着一杯小燒，飲酒，賞雪。聽隔牆笙簫，數着雪花，一片片，一片片，雪落半庭。似蝴蝶，似飛花，蘊育着春氣，蓄藏着溫暖明媚。陪伴着一生一世一雙人兒。紅顏老去，又老去，依舊牽着手兒，依舊爛漫的數着雪花，笑談着往事，細數着流年歲月，平淡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