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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伊始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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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清晨伊始 散文

女人揉揉眼睛爬起身。腦子懵懵的。昨晚睡得晚,夜裏薄被冷了些,鼻子有點不通氣。

透過玻璃,從花牆上面看去,魚肚白的天空。有些灰濛濛的,似乎是陰天。她想:怪不得腰腿隱隱作痛呢。

一隻孤鳥從院子上空飛過,發出淒厲的鳴叫,女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身旁的男人,鼻息均勻正自酣睡。露在被外的碩大的腦袋,和被子裏乾瘦的身子不成比例。看着這個一起生活了多年的男人,女人想着:當初的他,高高胖胖的,一副當官的派頭,性格卻是女人一般的綿軟溫柔。她包攬了全部的家務,而他總是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做這做那,很享受的樣子。後來,他病了,身上的肉,像被脫水了的蔬菜,乾巴巴的失去了光澤活力,也許是病魔的緣故,原來的好脾氣也不知跑哪去了,總是蹙着眉頭,悶悶不樂地看着能夠看到的一切。。

女人看着熟睡的男人,突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是的,她曾認爲自己非常瞭解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她知道他的任何的小小生活習慣。他吃飯不用左手,哪怕是扶一下碗沿兒。右手的筷子夾菜,右手的筷子夾饅頭,咬一口,放在面前的菜碟兒裏,有時夾滑了,掉進粥碗裏,將稀飯或者牛奶濺的臉上身上都是。

他將自己喜歡吃的菜夾起很小很小的一點,放下,再夾起另外的一小點,摞在先前的那一點上,這樣四五次,攢成一大筷子,再夾起來,送進嘴裏。咀嚼着,下巴便如一個漏斗,不時的撒下碎菜、饅屑、粥滴……一頓飯吃完,面前地上與豬吃完食的盆裏盆外都是差不多少。

他不喜歡吃粗糧,嫌玉米麪渣子拉嗓子眼兒,便把自己不喜歡的推到女人手邊說:“給你吃,我疼你的。”

他的牙參差不齊,掉了好幾顆,硬的食物吃不動。每當吃排骨的時候,女人總是用筷子在湯鍋裏挑着,將只有一根直骨頭的給他,自己啃那些形狀不一的骨頭。其實,她的牙也好不到哪裏,好幾顆牙已經不是原裝的了。

他不會做飯,哪怕再簡單的,甚至連燒開水,都要把壺底燒乾燒穿。因爲他沒有幹家務的意識,幾十年裏,先後兩個老婆照顧着沒有了生活自理能力的他,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一切不用他親力親爲。

他不愛說話,一天說不了十個字。

他幾乎很少動腦子,因爲一切都有人替他打理好。

但是,他也有動腦子的時候,爲了兒子,他的潛意識裏不斷的維護兒子的利益,而委屈和傷害身邊的這個女人,也許,他意識不到,也許,他明知道而仍然要那樣做。

哎,女人嘆口氣,有時,她真想丟下眼前的一切,她厭惡這一切,甚至厭惡生活,厭惡自己。但她仍然一如既往的照顧着他,因爲他已經被病改變的那樣脆弱和可憐;因爲他雖然心裏想着兒子,但兒子很少來看他,一年加在一起不過一週的時間。所以,孤獨的她以爲他也是孤獨的`,因而把自己的孤獨拋在一邊,來緩解和融化他的孤獨。

女人悄悄的起牀,關上小夜燈,將自己的被子輕輕摺疊好。然後開啟衣櫃,取出那套薄的 保暖內衣,他因病四肢血脈不通而畏寒,早點給他添加衣服。

牀前的墊子又撒了一灘尿,一股臊味。女人將墊子拿到院子裏,準備沖刷晾曬,然後拿出另一塊乾淨的鋪好。並且噴了一些桂花香味的清潔劑,點起兩根檀香,改改房間的難聞的味道。

自己梳洗停當,廚房裏頭天晚上炸的豆瓣花生米,配上院子裏的小青菜,燒了半鍋鹹稀飯,掃乾淨院子裏的落葉。這纔回到臥室。

牀上響起男人的哈欠,醒了。男人緩緩地爬起身坐好,女人遞過兩條褲子。他將素花睡褲穿上,外面套上小褲腳的保暖褲。

女人說:“ 穿錯了,大褲腳的穿外面。”

男人不耐煩的說:“睡褲不是穿裏面?”

女人說:“不對,小褲腳怎麼能穿大褲腳外面?”

男人生氣的脫掉準備重新穿。女人一眼看出有些不對,他的那條瘦骨嶙峋的大腿上,露出內褲的鬆緊帶。鬆緊帶應該在腰上,怎麼跑腿上了?想了想,她說:“你褲頭穿錯了,把褲腿當褲腰了。”

男人嘆口氣,又一次不耐煩的脫掉內褲,果然是把腿當成了腰。

女人好氣又好笑:“幸虧你瘦,褲腿盛得下腰,難爲你一天怎麼忍受的,不難受嗎?”說着“撲哧”笑出聲,男人也笑了起來。

女人想起他那聲嘆息,忍不住自己的委屈:“你別嘆氣,將心比心,假如你和我調個個兒,我是你,淨做些讓人窩心的事,你生氣不?你發牢騷不?”男人一聲不吭。

一天開始了,這樣的一天天,周而復始,男人因爲病脾氣越來越壞,女人因爲忍耐而磨沒了性子,機械的做着每天必做的一件件事,她不會想到,當有一天沒了這樣的一天天,她會懷戀,會心痛。會一絲絲地回憶她與他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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