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谷

位置:首頁 > 文學賞析 > 散文

記憶深處那一隅天堂散文

散文5.73K

我算不算懷舊的人,說實話不太清楚。離開老屋時我爲自己插上了夢飛的翅膀,坐上車的一剎那只是一點的感傷,相信自己還會回來。

記憶深處那一隅天堂散文

車子載着我遊歷小興安嶺的各地風光,那時的我單純近乎傻氣,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離別與老屋已是最後的惜別。今天坐在秋陽的隧道里回味老屋那些童年舊事,原來是自己記憶中無法割捨的最快樂的時光。

老屋不大,只有48平方米,分設四個單元,南側裏間是父母的臥室,外間是客廳;北側穿過廚房裏間是我與小妹的閨房。地面鋪上均等寬的白松地板,然後塗上紅色油漆,再打上蠟,陽光下的地面閃着紅光映襯得房間格外亮堂。進得屋只要脫下鞋子隨意走動感覺愜意極了。夏季熱的時候地板又會充當牀鋪納涼,那夢鄉里彌散着野花的清香,令人癡醉。

後來大弟弟漸漸長大,屋子似乎擁擠了一些,北方的冬天很冷,即爲了避風寒,也爲了給大弟單獨間隔出獨立的空間,在老屋的西側靠外門處新接了一間偏廈。十月一等我從外地上學回來,大弟已經把自己的房間設計得溫馨而雅緻。大弟是個愛乾淨的人,他的屋子被他收拾得一塵不染。坐在他的書桌旁順手拿出一本唐宋詩詞翻閱着,想着大弟關起房門獨自享受那片刻的安寧,一絲笑意掛在面龐。

父母勤儉持家,操勞一生,他們喜歡孩子們整天唧唧喳喳的圍着他們轉,有誰說他們觀念陳舊,生了這些孩子要付出很多汗水,他們絕不會高興,信心百倍的相信自己勤勞持家一定能撫養好自己的孩子。

正是這樣的信念,每天太陽剛剛升起父親已經起來了,走進自己精心侍弄的小園,望着那些綠意蔥蘢的小生命,不免舒心地笑了。園子的四周父親求人鋸成均等的板子夾起來的,不僅結實也很好看,常常有不知名字的鳥兒飛落下來小憩,張望着這家的小菜園,也許有美食提供它的早餐,時而扎進菜叢中,一會又飛離了小園,唱着動聽的晨曲回到它的巢穴。

南窗前是母親的花房,每到五月份,母親都會拿把花鋤精心的把沙化的泥土翻得很細碎,然後打成細瘦的壟溝,把事先培育出來的花苗栽到土壤裏。一些冬眠在地窖裏的土豆花也被請出來,選擇好位置培植在花房裏。然後母親又會拿出一些格桑花種子撒種在靠近路邊的北側籬笆旁。

母親每天下班後第一件事就是拎上噴壺,給她的那些花寶寶澆水。澆完後一臉的慈祥站在那裏唸叨着:“快點出來吧,天也熱了你們不着急嗎?”

那些花也真聽母親的話,沒有幾天,果真頭頂着種子殼嬌嬌弱弱地出來了。我似乎聽到了它們的歡喜雀躍,感受這一家人的溫馨幸福的生活。

到了七月份那些花陸續地開放,黃的、紫的、粉的、白的。那些花爭香斗豔,時常招來蜜蜂、蝴蝶舞弄着妖嬈多姿的舞蹈,那情景猶如人間仙境般讓人陶醉。隨着時間的腳步走進秋天,一些花已經凋謝,只有格桑花依然傲立在寒風中宣泄着不敗的誓言,但隨着霜凍的來臨它也不得不辭別這一季的舞臺。

房檐下弟弟特意求人爲鴿子做了幾個鴿籠懸掛着,一開始只有兩隻,後來繁殖了許多隻,它們時而成羣結隊的展開翅膀翱翔在藍天下,瞬間與白雲融爲一體。正當你擔心它一去不返時,它已經奇蹟般的從雲層裏鑽出來,如翩翩公子飛了回來,落在你的身旁“咕咕”叫着討要糧食吃,血紅的爪子輕踏在院子裏很有紳士風度。因爲它們的潔白,高貴典雅的身姿贏得了全家人的喜愛。

老屋的南面相距400米處,在繁茂的柳樹林心臟裏流淌着一條河,那水是從山上傾瀉匯成的,冰涼清澈,不染一絲雜質。雨季時它會飽滿成寬闊的`河牀近在眼前,少雨時它又會瘦成潺潺的溪流,奔涌着它的歡樂。水裏的魚兒是我常戲耍的夥伴,悄悄地掀開一塊鵝卵石,它又匆匆地藏到別處去。這樣追逐着隨着跳起的浪花遠去,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

秋天一切植物泛着枯萎的味道,厚重的落葉飄落在泛着潮韻的泥土上,疼愛的覆蓋在蟄伏的小生命身上驅寒。等大雪真的來臨,又爲這些滋生在北方的小生命們加了一層棉被,冬天就不怕那肆虐的寒風侵襲了。

秋天是父親的天堂,每到這個季節雨水很少,河水不會氾濫,安靜地流淌時,父親總會扛把鐵鍬尋覓一僻靜之地,先把河的兩岸淺水處用大小不均的石頭摞起來,再用稠粘的泥土堵住石頭的縫隙攔截,最後把他自己製作的篩網傾斜着橫跨在河中央,任水流歡暢地流過去,那些小魚就無法跳過去了,它們順着水流衝到篩網上方不得逃脫,最後便成了父親的俘虜。因爲水是流動的,很少有水植物生長,那些魚兒是吃水裏的蟲子長大的,做熟的魚味道格外鮮美。好客的父親總會請來親朋好友分享他的快樂,客人在讚美之餘難免會問起魚的來路,這時的父親總會眉飛色舞地誇耀自己的傑作。這下好了,父親網上的魚時常會空,父親睿智知道魚的去路,經過深思熟慮每到凌晨兩點多,當人們都沉浸在夢鄉之中時父親悄悄地起來到撒網處撿拾他的戰利品,這樣我們又有機會吃到味道鮮美的魚了。一次姨夫問父親最近怎麼不見網裏有魚,父親聽了忍住笑答道:“可能天冷魚不愛遊動了。”這樣父親早起撿魚的事也就成了祕密。這是父親喜歡的遊戲,在秋天的豔陽中播撒着生活的快樂。

當氣溫逐漸下降,雪花洋洋灑灑的自空中飛落,撲朔迷離的將北方粉飾成童話世界,一切像被神點化了一樣瞬間萬籟寂靜。候鳥蜷縮在光禿禿的枝椏上哀怨樹葉的無情,怎麼就這樣離開,一點懷念都沒有?它淒厲的穿梭在叢林中呼喚着春風的到來。小弟弟不管這些,每當雪花漫舞時他總會找來籮筐在筐的邊沿繫上一根繩索扯進屋子,虛掩上房門透過窗戶靜觀鳥兒的動向,只要它跳躍着移進籮筐的範圍,小弟立刻拽動繩索,籮筐落地鳥兒也就成了弟弟的俘虜。有時候小松鼠也會跳躍着甩動鬆軟的尾巴走進來,自然也會像小鳥一樣歸順了弟弟。

雖然北方的氣溫低,但是屋子溫暖如春,北方人聰明,每家都要在臥室的間隔處巧妙地壘起一道火牆,老屋除了有這道火牆之外,父親還安上了暖氣。屋子熱得有些受不了,但父親喜歡把屋子燒得暖烘烘的,這樣他的孩子們就可以不受凍了。等到清晨氣溫稍涼一些,父親已經起來把鍋爐燒好,這樣的環境下我們的夢鄉延長到早晨六點多。此時的父親變得有些溫怒,大聲地喊道:“還不起來,上不上學了?”父親哪裏知道我們的懶牀都是他養成的。

老屋裏冬夏充滿了鶯歌漫舞,父親喜歡音樂,時常的買一些他喜歡的磁帶來聽。古箏曲、廣東音樂、薩克斯等,還有他愛聽的甜歌。也是因爲父親我熟悉了李玲玉、鄧麗君、高勝美、李谷一等的歌聲。父親高興時也會高歌一曲,這樣的耳濡目染薰陶得我們都很喜歡音樂,具有着浪漫情懷。

那一年對全家人來說是人生的轉折點,一向堅強的父親患了腦出血,送進醫院昏昏沉睡,任誰呼喚也不肯睜開那雙銳利無比的雙眸。兩位叔叔商談一旦父親醒不來孩子怎麼辦?那一刻我轉身來到窗前遙望夜空祈求上蒼一定要父親挺過這一關。三天後父親醒了,當他望見一雙雙親人的期盼的目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陳年舊事忘了,連他希望的退休後寫作也因爲半身不遂不得不放棄了。

由於父親身體的原因,舉家遷居到醫療條件好一些的縣城。老屋留給親屬照看,後來有鄉人託人捎來信兒要購買老屋,父親告訴來的人,過幾年還要回去。我深知父親的心思,他捨不得賣掉它,那裏承載着一家人的記憶。再後來四叔受四嬸姨夫的委託千里迢迢看望父親,說明了來意。父親沉默了,極不情願地說:“難得他喜歡,那就賣給他吧!”

老屋徹底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那裏除了老屋,河邊的紅柳裏還掩埋着小白、阿黃兒子的屍骨,北山擡頭可以望到老屋的地方掩埋着阿黃的屍骨。好在一年前阿黃老死在老屋的近處,它一直堅守着老屋,即使搬家隨着家人離開這裏,三百多裏的路不知道阿黃是怎樣尋找的,一個人悄悄地跑回到老屋。弟弟想它曾回來接它,回到新家它並不認可,又悄悄地逃回了老屋。家人知道它捨不得老屋,再沒有勉強它。

今天老屋換了新主人,但那裏的記憶依然如昨天,童年的搖籃曲,童年的天空撒滿了有去路無迴路的感嘆。那裏我曾幾次路過,但沒有回到它的身邊觸摸舊時的容顏。老屋、故鄉的泥土,你深深地紮根在我的記憶裏,任憑歲月的侵蝕,我都無法忘記你年輕的笑臉。隨着時間的老去,記憶裏擠進無數個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但都無法從我記憶深處驅走你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