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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一捧黑土喚一聲雙親的散文

散文1.53W

“快去看,快去看,趙老四家的老兒子領回媳婦兒了,大姑娘長得還挺俊俏,水靈靈的。”村裏有名的“大喇叭”二黑子沿着巷子對村裏下田回來的人宣傳着,“真的假的,哎呦,栓生能耐呀,自己領媳婦兒了,瞅兩眼去。”人們竟也顧不得田裏回來的疲憊,提着鋤頭,談笑着向田老四家的方向去。

掬一捧黑土喚一聲雙親的散文

不知是村子小還是二黑子的消息傳得太快,只一會功夫,趙老四家不大的院子裏竟圍了一圈人,大家都來湊熱鬧想瞅一眼走進他家的到底是個啥樣的姑娘。

趙老四,黑龍江犄角旮旯村子裏的一戶莊稼人,祖祖輩輩都是土裏生土裏長的憨實農民,只是天性生的太過於老實,傳下來的田地到他這兒被多佔一里多劃一分的也剩下沒多少了,單薄的三畝地種植着玉米土豆以維持生計,四十多歲得子的兩口子在兒子出生的那天歡喜的直掉淚兒,給孩子起名兒爲栓生,故而是將自己與兒子的生命拴在一起。爲了兒子能過的好,兩口子幹勁十足,一天天貓在地裏扒拉着莊稼,生活雖然依舊拮据艱苦,歡聲笑語倒是充斥着這個家庭。

妒忌幸福,貧窮生活遭遇重創

美好的生活總是短暫的,上天似乎也格外妒忌這份難來的幸福,栓生六歲那年,不幸發生了。

“栓生,走吧,雨後摸到的魚肯定大,你拿個桶子吧”隔壁虎蛋兒隔牆叫喚着,從家裏翻騰拾掇出一個裝化肥的桶子蹦跳着往外跑,兩人一塊兒去河裏摸魚。

豔陽七月的天空被雨水沖刷的蔚藍清亮,周遭瀰漫着土地的腥香,流動的小石子河水面清澈翠綠,望眼就看得到水底光滑圓溜的石子,煞白的太陽光反射到水面竟有五彩的光斑,夏季裏獨有的清涼成了孩子們遊樂的聚集地。

渾身冒着熱氣的兩孩子一股腦衝到河裏,偷得一絲涼爽,果真,隨河水漂下來些許小魚,栓生盯着其中一條大的,躡手躡腳到跟前,雙手虛空,向前一撲,“哧溜”那魚倒像是綢緞一般從身邊滑了去,跟着它,栓生往前追,腳下忽然一空,咕咚咕咚嗆了水,腳下踩不到底,輕飄飄的不知所以,“栓生,栓生,快醒醒”,聽着外面嘈雜的聲響,栓生慢慢睜開雙眼,只覺腦袋一陣悶疼,再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自那以後,栓生感覺自己的反應總不如過往那般敏捷。

“栓生嗆水了,腦部部分神經因短暫缺氧被堵塞,反應以後可能不如過往那般快速了,會比一般孩子慢上個幾分鐘。”村裏的赤腳醫生對已哭得不成樣子的栓生媽說,趙老四怔怔的看着雙眼緊閉的命根兒,“噗通”跪地,雙手合十:“我的老鄉們,可千萬不能讓栓生知道他會變的不機靈,大家幫我保守祕密啊!”眼眶溼潤的趙老四嘴角的溝壑顫抖着。

你的孝順,我們早已知足

日子一天天在相安無事裏流動,趙老四兩口子的腰貓在地裏的時間更長了,太陽還未上升就早早從被窩裏爬出來扛着鋤頭往村東頭去,到天黑了看不到人影才灰頭土臉的回來,生活在溫飽裏過的倒也滋潤,栓生除了不愛說話外也日漸拔高,小小學唸了七年,初中讀了四年,眼瞅着快要上高中了,仿若天性使然,栓生孝順,懂得無數道理,或許自己也知道自己反應慢,格外努力。

“栓兒,媽說了回來做飯,你不用管這些雜物,只管好好寫作業。”這天從地裏回來,栓生媽看着自家屋頂冒出的幽幽白煙衝屋裏喊。

“老伴兒,咱這老兒子會有出息的,起碼孝順,我這從地裏下來心裏頭高興。”趙老四看着老伴兒急着往屋裏趕便喊她慢着些。

“爸,媽,嘿嘿...熬的小米稀飯,上頭溜的玉米麪饅頭。”聽到響動,栓生從小窯洞走出來。

掉了些許紅漆的圓木桌子擺到大土炕上,一籠兒聞着香甜的黃饅頭,一碟兒切成碎塊兒的酸白菜,一小鋁盆兒黃燦燦的小米稀飯在發出硃紅色燈光的映照下發出油皮的光亮,嚼着清脆微酸的'白菜塊就着有些微甜的小米稀飯,滑過牙齒縫隙的味道在嘴裏來來回回打個轉順到肚子,早已乾癟的飢腸嗅着味道活躍了起來,三雙筷子來來回回穿梭交叉,緋紅竟悄然爬上了栓生媽的臉。

“栓兒,你熬的稀飯比媽熬的好喝。”

“加了鹼,老師教的。”半晌回答

收拾妥當後,栓生搬着桌子在後炕寫作業,趙老四兩口子躺在一邊漸漸起了鼾聲,燈光下,栓生擡起冒出細密小汗珠的額頭望了一眼輕輕揚起嘴角。

考上大學,生活重新開始

“喜文,喜文,聽說沒,栓生考上大學了,超了一本線20多分吶”,一個吹着涼風的傍晚,“喇叭”二黑子播報着這一特大爆炸性新聞。

村子裏的人聽到後紛紛議論着,爲趙老四高興,也對栓生刮目相看,“好好學習,你看慢半拍的栓生都考上大學了,你還不聽話”女人們訓斥着自己玩耍的孩子。

消息像風颳過來一樣傳到了遠在村頭地裏趙老四的耳朵裏,趙老四拿鋤頭的手變的輕快靈便了許多,一點疲勞感都沒有,“蹭蹭蹭”的就到了地頭。老四招呼老伴兒,“走啦,回家”,腳底生了風,走在村裏,他弓着的背似年輕時候那般筆直。

“老四,好福氣啊,生了這麼個有出息的兒子。”

“快來傳授傳授經驗,老四啊,等着享福吧。”

“哈哈,沒經驗,全憑孩子自己,我哪懂呀。”

今兒逢人道喜,趙老四頭一次感覺到憑着兒子自己被敬重了。

栓生去縣裏查成績今天回不來,興奮的兩口子吃了飯躺着聊這一輩子,從結婚到孩子出生到現在,徹夜未眠。

和你一起,陪雙親變老

“小曼,謝謝你。不嫌棄我的貧窮,能認識你,是我這一生的福分。”

“栓生,不要這樣說,我認定的是你的人,和其他無關。”

月光映照下的冰城發出五彩光斑,一對璧人緊緊相擁,因爲愛情,因爲難得遇見的惺惺相惜。

小曼和栓生相遇在哈爾濱這座雪花之城,兩年了,感情一步步加深,小曼心疼栓生忘我的上進和孝順,栓生愛小曼的知書達理和通曉情理,兩個本沒有交集的人就這樣兜兜轉轉交匯到了一起。

小曼,纖細修長的腰身,水靈剔透的臉頰,從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雖被呵護成長卻不矯揉造作,靠着自己的才藝流轉在大學裏的各個文藝晚會裏,是學校里人人皆曉的校園“初戀”。

栓生,長得一副陽光相貌,健碩身板兒,多年的練習只是語言表達還是不那麼流利,衣着普通,常年外出做兼職供養自己,是在人羣裏會因容貌被多看一眼的少年,卻因忙碌和口條成爲了最普通的學生。

有時,命運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被捕捉到,兩人僅僅在擦肩的莞爾互相多看了一眼。

十二月的哈爾濱,美得像一個童話世界,冰塊堆砌雕刻的花燈在街角的地面上矗立,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穿透冰牆折射出星星點點打照着夜空,仿若籠罩在頭頂的一張細密的,緩緩灑在人們露出笑容的臉上,時間仿若被冰凍慢下來腳步,細細聆聽那冰塊交錯發出的小小嬉鬧聲。

“小曼,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栓生,我也喜歡你,你的一切。”

“小曼,和我一起供養我們的父母吧,如果我有,我會像星光追隨寒冰一樣給你最好的溫暖。”

姑娘的笑容飄到了那座拱形橋上,一個光影打亮,炸開了一朵幸福的禮花。

栓生讀大學這些年在外自己供養,老四家雖說不富裕卻早也不拮据了,如今,兒子大學要畢業了,還帶回來水靈靈的女朋友,趙老四覺得自己此生已完滿。

“爸媽,謝謝你們付出所有供我長大,你們養我長大,我陪你們變老,你們就是我的人生”栓生端起一杯酒仰頭喝下。

“叔叔阿姨,我和栓生養你們!”栓生緊緊牽着小曼的手。

“慢點喝,慢點喝,小曼,來來來,吃肉。”兩口子笑的合不攏嘴。

不知何時,六十多歲的趙老四臉上捲起的溝壑裏早已窩着些許渾濁的水珠子。

桌子上那盆酸菜燉着粉條和着大豬肉片子飄出了淡淡酸味卻夾雜濃厚的香氣飄出屋子,窗戶上掛着的一串串金黃玉米發出陣陣光亮,人們帶着羨慕紛紛回家過自己的日子。

低頭掬一捧黑土,高聲喚一聲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