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掃寒英煮綠塵散文
頂好是雪後的晴夜,天空懸着綴滿小星的黑幕,窗臺上仍然有厚厚白白的積雪,伴着夜的寂寞,靜靜的。
手是冷的,腳也是冷的,只有手中的茶盞蘊着朦朧的熱氣——最愛的是綠茶,碧青的茶葉輕舞於滾滾的水中,不但有誘人的清香和溫暖,還有軟玉般明媚鮮豔的姿色,清寂的寒夜,即刻便有了紅袖添香的奢侈。雖然,它並不很適合冬日夜飲。
就連名字也都是那般可愛——西湖龍井,是大家閨秀的從容和閒適,碧螺春,是鄰家懷春少女的珠圓玉潤,廬山雲霧,則似憂鬱少婦的略含幽怨……個個都由不得人不自心底裏生出由衷的嚮往和憐惜。
好茶似好酒,都會醉人。所不同的,酒醉是神醉,模糊了意識,多易生煩愁。而茶醉卻常常是心醉,淡化了孤獨,能暫慰寂寥。
所以倘要獨酌,茶似更勝於酒。
好茶要好水煮,有上好的茶具來盛,再有一個淡定從容的心境來相配,大概纔可勉強稱得上圓滿。然而若定要將茶吃得如《紅樓夢》裏的妙玉一般精緻,也委實有些累人,浮躁的俗世,哪是人人都當得的。還是劉姥姥那句“好是好,就是淡了些,要再多熬熬就更好了”,雖然被身旁的妙人們當作笑話百般鄙薄,而實際上,卻也算得是吃茶的另一種境界。
雅可大雅,文人墨客名人雅士吃出來的,是思想的氛圍和趣味。俗可大俗,山野村夫市井小民吃出來的,是生活的積聚和沉澱。所以劉姥姥並不是真的不懂茶,不過是心境和經歷的不同,是以對茶味的需求和感知也不同罷了。
然而,妙玉收梅花上的雪來煮茶的情境總還是令人嚮往的。尤其雪後的晴夜,窗臺上還埋着未曾消融的積雪,空氣裏到處是清冷的氣息,手中的'茶盞,是唯一溫暖的陪伴,不由就會有片刻的神思不屬——念着杯中的六安茶,若也這樣煮來,不知會是怎樣的滋味?
效顰之舉總是需要勇氣的,在心底裏醞釀着也就罷了。
關於茶的古詩詞裏,喜歡極了謝宗可那句“夜掃寒英煮綠塵”,將雪作“寒英”,喚茶作“綠塵”,真真是妙稱,搜撿遍了心中詞海,着實再也找不出比這更好聽的稱謂來,不知道曹翁的“收雪煮茶”的情節是不是也是從此得來的靈感。
假若真能有這樣一個夜晚,那,頂好是個雪後的晴夜,天空懸着綴滿小星的黑幕,窗臺上仍然有厚厚白白的積雪,伴着夜的寂寞,靜靜的。
只是想着,手心裏的茶盞,便似已加增了些不尋常的氣息,有了一種別樣的美麗,縈在清泠泠的寒夜裏,融融暖暖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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