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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如歌敘事散文

散文1.43W

妻子的二姑父是位頗受我尊敬的慈祥長者。按新化的土話稱呼,我們尊呼其爲二太爺。

歲月如歌敘事散文

記得初識二太爺是在和妻相親的一次會面上,我當時年近而立還打着單身,我去相親其實是很不自信的,沒有存款,沒有房子,更沒有一份正式工作,年紀上又大妻一輪,憑什麼女孩會看上我?這時一位身材魁偉談吐文雅的老者發話了,他說,我看這後生行,能寫會畫,有文化,知書達禮,九妹嫁給他,不會差到哪裏去。我後來知道,這位有些賞識我的老人是妻的二姑父,是位已退休的人民教師,大半輩子都從事教書育人和管理教育的工作,在教育事業上兢兢業業仼勞任怨,工作出色碩果累累,桃李芬芳滿天下,學生賢達遍四誨。甚爲領導器重同事尊敬。無疑這時德高望重的二太爺的話‘’打了總稱”(即起了決定性作用),岳父母當即同意了我們的婚事。這麼多年過去了,對老人的知遇之恩心存感念,我活着經歷太多的冷眼和歧視,二太爺對我的肯定和認可,我以爲比金子珍貴比玉石純淨。

時光如白馬過隙,一晃近廿載光陰即將逝去,我最終還算沒辜負二太爺對我的賞識之恩,現在,我們有了安穩幸福的生活,兒子乖巧懂事,以讀書爲樂以讀書爲榮。這麼多年了,鮮少登門探訪過老人,雖說可以以忙於生計爲理由,但心裏始終懷揣愧意和內疚。

再次見到二太爺,老人已是耄耋之年,滿頭銀絲如雪,臉上駐滿了老年斑,拄着拐扙,走路顫顫巍巍,蹣跚而行,如風雨中瑟抖的殘葉,我迎上去,攙着老人的胳膊,牽着他的手,我感觸到了那手的泌涼。剎那間,澀澀的酸楚涌上心頭,眼眶溼潤了,我感慨不已,時間真是太殘忍,無情地剝奪一位至尊至愛的老人的健康,剝奪他享受生活的權力和自由。然而,令我很爲驚詫的是,當我們坐下來,無意間聊起過去的歲月,聊起他的人生經歷,聊起他昔日的榮光,聊起那已逝的'錚嶸歲月,霎時,老人容光渙發精神抖擻起來,活泛得如同青年,聲音宏亮,雙眼晶晶,象開啟了話匣子,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我知道,老人開始沉浸在回憶裏了……

我一九三三年五月也即民國廿一年出生於新化孟公一個叫清水的美麗村莊,我的家鄉依山伴水,山青水碧。一條清溪繞村莊彎延而一去,河水潺潺,清澈見石,水底魚蝦暢遊,水面鴨鵝嬉戲。河畔綠柳成蔭,草長鶯飛。這條清水河是我童年的伊甸園,是我兒時嬉耍的天堂。

一俟盛夏,知了在栁樹上熱啊熱啊的叫喚,我和村裏的幾個小夥伴早光着腚,赤條條地跳進清涼透徹的河壩裏“打起了泅泡”,水花翻騰,喧鬧震天。有時一個猛子扎進水底,雙手輕輕挪開一塊大石,驚喜地俘獲了一隻大螃蟹,或一隻大龍蝦,有時是一尾身形狹長的河魚,當然,運氣不好的時候,還會誤撞誤抓一條光溜溜水蛇,這時,我可要嚇壞了,驚慌失措地將那邪物拋向天空,飛往河畔去了。

我們清水村還有一個神仙去處,喚作巖前洞,洞外怪石聳立,嶙峋突兀,洞裏石柱石筍千姿百態,象老人,象菩薩,象武將,似飛龍,似猛獸,似禽鳥。看啥象啥。關於巖前洞有許多傳說,其中有個流傳甚廣的傳說,說巖前洞住着一位白鬍子的洞門爺爺,法力廣大,能降妖伏魔,能變化萬物,懲治邪惡,匡扶正義,是我們這方水土的保護神。巖前洞是村人神聖的禁地,洞門前設了洞門爺爺的神位,香火一年四季被村裏人供奉着。關於這巖前洞的神奇,還真的發生過一件很神異的事件,那是一九四五年秋季,日本鬼子打到了新化洋溪鎮,那些挨幹刀的日本兵見房子就燒見財物就搶,看到男的就殺,見到女的就姦淫,將洋溪頓時變成了人間地獄。聽到了消息,村裏家家戶戶驚慌失措哭作一團,以爲大難大災降臨了。這時,民團將全村人集中起來,扶老攜幼,帶上錢財細軟,趕着牛羊,躲進了巖前洞。一到洞裏才發現洞內開闊,上下四層,有垂斜的路徑相通,全村上千號人連同成羣的牛羊竟然全住了進去,且從洞外絲毫看不出異常。當躲到第五天的時候,在洞外望風的人告訴大家一個驚天喜地的好消息,萬惡的日本鬼子投降了!大家都說是洞門爺爺顯靈保佑着村人。從此,村裏人對巖前洞的神位更加侍奉有加。

哦,我把話題扯遠了點,言歸正傳吧,我的童年哪比得上你們這一代,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幸福着呢。我的童年時光全在舊社會裏度過,所以我的童年的快樂是有限的,更多是苦澀堅硬的記憶。我一家六口,父母、三個姐姐、我是玄崽。我原本生活在一個祥和的大家庭裏,父母勤勞節儉,尤其是我的母親,爲人淳樸真誠,勤懇能幹,除和父親合作裁縫的手藝外,農活也做得樣樣出色,力大手巧粗細活計一把好手,爲村人所讚揚。

上行下效,姐姐們也勤快懂事,正是一家人和睦上進,勤勞節儉,讓我家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裏不但吃得飽飯穿得暖衣而且到了年底竟有餘糧,讓人更爲欣喜的是,到了我出生的時候還買了二三畝田地哩。

然而,好景偏逢不測風雨,安康的日子沒有維持多久,母親,我們心目中賢淑能幹的母親突然撤手人睘,母親在懷第五胎(我的未出世的弟或妹)臨盆的時候難產,大出血,連同腹中的胎兒大人小孩都沒保住。母親去世時,年僅三十幾歲,受了一輩子的苦,沒享過幾天清閒,真是造孽啊!那時代的醫療條件遇到婦女難產是根本沒辦法挽救的。

母親過逝時,我才五歲,我的二姐三姐也還是孩子,大姐稍大些十三四歲吧。父親是個老實憨厚的人,原先母親在世的時候,大事小事都是母親當家作主,如今失去了主心骨,家裏一下就亂套了。俗話講,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大姐性格脾氣行事作風頗象我母親,幹練潑辣賢德聰穎,農閒時,利用在母親那裏學來的縫紉手藝走村竄戶操起了裁縫的行當,因爲誠信本分,活兒又日慚精熟,所以,婚喪嫁娶的人家請她做衣服的越發多起來。

大姐的勤奮懂事,大姐對弟妹的關心呵護讓我們漸慚地淡忘了失母的悲傷,走出了心裏的陰霾。在我的心裏,已將姐姐們當成了我的依靠和安慰。如果你問我對母親的印象,說實話沒有什麼記憶,我那時還小,唯對姐姐們卻是有許多的往事還記憶猶新。我的父親後來給我們找了後母,她就是我們村的,嫁給我父親時仍是未婚。我的這位後母怎麼樣呢?我實在不好評價,畢竟是尊長嘛,反正印象不好。不過,幾十年來,我每年清明節在給父母墳頭祭拜的時候,也沒忘在後母的墳前獻上花圈,她一輩子無兒無女,不能讓她在那邊感到孤苦伶仃啊。她曾堅決反對我和三姐上學堂唸書。說起讀書啊,我可要感謝我的三個姐姐,她們把讀書的機會一致同意給了我,而且還不遺餘力地資助我。正是因爲我後來唸了書一直唸到武岡師範畢業,才讓我的命運徹底改寫,讓我成爲能爲社會主義教育事業做出貢獻的人。(未完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