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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命的母親散文

散文1.56W

母親去世已經整整十年!每每想起母親,仍不禁潸然而淚下。

苦命的母親散文

母親一生命苦。兩、三歲時,便失去親媽,遭遇後媽。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極度重男輕女的年代,在一個有着八個孩子的大家庭裏,母親作爲唯一一個不是親生的女兒,後媽對母親的態度可想而知。

那些年,只要外公不在家,母親便經常一整天吃不到一粒米。即使外公回了家,吃飯時,母親也是不能上桌的,只能端一個破碗,蹲在牆角,吃後媽撥拉給她的一點冷飯(外公要是問起,母親只能回答不喜歡上桌吃飯,否則,等待她的將是無盡的折磨)。要不是隔壁有好心的鄰居,時不時偷偷給母親塞點吃的,母親可能早就餓死。

母親沒有進過一天學堂門。五六歲起,就要一邊揹着弟弟或妹妹,一邊到田邊地頭、山林野坡打豬草、拾柴禾。即使到了現在,只要一想起母親,我的眼前都會浮起一幅悽慘的場景:寒風呼號、大雪紛飛,黃皮寡瘦的母親,趿拉着一雙前面露腳趾、後面露腳跟的破膠鞋,揹着她的弟弟或妹妹,在那冰天雪裏,呼哧呼哧地艱難前行。

有時不禁感嘆,那時的母親生命力真是頑強!可是母親,爲什麼生活剛剛過好一點,你卻挺不住了呢?

在母親十來歲的時候,可能是對這種悽慘的生活已經無法忍受,也可能是一個孩子思念親媽的天性,她開始偷偷打聽親媽的下落,終於從好心人那裏打聽到了親媽的下落。於是一天,身高還只有一米多一點、從未離開過自己村子範圍的母親,一個人偷偷地離開了家,一路走一路問,跌跌撞撞,終於在夜深時分,敲開了親媽的家。那一夜,母女倆緊緊地抱了一夜;那一夜,母女倆整整哭了一夜。可是第二天,由於不得已的原因,母親還是被親媽狠心地送回了家,被送回的母親哭得撕心裂肺,拉着親媽的衣服死死不肯放手,直至十根指頭一根一根地被外公掰開……三十多年後,母親給我講述這個場景時,仍情不能自已,淚水長流。

由於幼年的悽慘經歷,嫁給父親,生下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後,母親把整個身心都給予了我們。母親去世後,只要看到把小雞緊緊護在羽翼之下的母雞,我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母親。母親生前不也正是這樣,總是張着她那柔弱的羽翼緊緊地護着我們,寧願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累、所有的罪一個人背,寧願象蠟燭一樣燃盡自己,也不願讓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多吃一點苦、多受一點累、多遭一點罪

冬天夜裏,我們兄弟姐妹幾個無論是哪個咳了一聲嗽、打了一個噴嚏,母親的聲音馬上就會傳來:“兒啊,怎麼啦,是不是冷啊?!”夏天的晚上,我們睡在竹牀上,母親就拿着一把大蒲扇坐在旁邊,這個扇扇,那個扇扇,時不時還要拿個煤油燈照一照,生怕有蚊子咬了我們。現在想來,我懷疑,在養育我們的那些年裏,母親經常是整夜不睡地守着我們的,冬天怕我們冷,夏天怕我們熱,想來想去想的都是我們,唯獨沒有她自己。

我小時候調皮,經常就把二姐打了、弄哭了。母親很生氣,有時也會打我。但每次打我的時候,我還沒哭,但我卻分明看見了母親眼裏的隱隱淚光。

大哥長大後,到縣裏另外一個鄉鎮去工作。離開還不到一個星期,母親就開始每天擔心,白天擔心兒子吃不飽,晚上擔心兒子睡不暖,擔心得厲害了,就會哭,逼着父親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那個鄉鎮去看大哥。

母親快50歲時,家裏剛蓋了新房子,幾個孩子面臨婚嫁,而我讀書每年也需不少錢,光靠地裏刨出的和大哥二哥掙回的幾個錢已經遠遠不夠。那段日子,忙完家裏的農活,父親就跑出去賣苦力,幫人家擡預製板;母親就拿着一個蛇皮袋,頂着別人的唾沫和白眼,每天走村串戶,到處去撿破爛。早晨天不亮就出門,下午很晚纔回家,一天一走就是幾十公里,渴了就伏在人家水井邊喝幾口冷水,餓了就吃個從家裏帶出來的冷苕,恨不能爲兒女們多掙一分錢,恨不不能爲兒女們省下每一分錢。

有一年農忙時,父親耕田時被一頭暴怒的公牛頂下幾米高的田埂,骨折了,無法再幹農活。爲了不影響兩個哥哥的工作和我的學習。母親沒有向在外的我們透露半點消息,在照顧父親的同時,把田裏地裏家裏的活全部給承擔了起來。她只有一米五幾、八十多斤的身軀,經常挑着一百多斤的重擔,一趟一趟地往返於家裏與田間。這些,母親從未對我說過,是父親事後悄悄告訴我的,問他怎麼不早告訴我們,說是母親不讓。這就母親,這就是母愛,天下最偉大的母親,天下最偉大的母愛。寧願自己下地獄,也不願影響兒女半分。

進入二十一世紀,我們兄弟姐妹幾個的工作和家庭逐漸安穩下來,全家人的生活開始有了起色,好日子就快要來了,可媽媽卻象一支蠟燭,已快把自己燃盡。

大致在2007年的夏天,二嫂回家看望父母時,聽母親說肚子有點疼,就把母親帶出來做檢查。一檢查,噩耗傳來,母親的肝膽結合部長了一個瘤。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做了一次手術,但手術失敗。醫生說瘤長的位置不對,再做手術,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聽了醫生的'話,母親便開始吵着鬧着要回家,擔心兒女們爲自己多花錢。在母親的堅持下,我們將母親送回了家。但實際上,我們知道,母親是多麼想好起來,多麼留戀她的家,多麼捨不得她的兒女們啊!那段日子,只要回家,母親就會跟我們說,她從誰誰那裏聽到了一個偏方,按偏方吃了藥,感覺好多了。“你看,我的臉是不是沒有以前那麼黃了?!不用擔心我,去忙你們自己的去吧!”

受母親的感染,我們一度真的以爲母親的病情是醫生習慣性的把小病說成大病,一度真的以爲母親在家裏休養後身體真的在慢慢恢復!

然而,病魔是那麼無情。僅僅兩三個月後,一生苦命、一生善良、一生毫無保留地愛着她的兒女們的母親溘然長逝。歿時僅僅才61歲。61歲,對城裏很多人來說,纔剛剛退休,纔剛剛開始享受生活,可母親卻已然走完了她的一生。

蒼天啊,你爲什麼這麼不開眼,爲什麼不能讓苦命的、善良的母親再多活幾年,你爲什麼不能讓她在吃了一輩子苦後再享幾天福呢?她一輩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一輩子只做好事、不做壞事,你爲什麼要抓住這麼一個苦命的、善良的人可勁地坑呢?!

聽父親說,臨去世前幾天,母親每天擔心的還是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尤其擔心生活過得較苦的二女。那幾天,母親可能已有預感,所以反覆交待父親要叮囑我們:二女過得苦,兄弟姐妹幾個一定要幫襯她。

母親出殯的那天,大半個村子的人都跑來送她,爲她的苦命、爲她的善良、爲她爲了兒女可以將自己當作蠟燭一樣燃盡。

母親的墳就佇立在村口的小山包上。父親講,這個墳的位置是母親生前自己選的,之所以選在哪裏,不是爲了別的,就爲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回家,她能夠第一時間看到我們,也爲讓我們去祭奠她時免去翻山越嶺之苦……

轉眼之間,母親去世已經十年。十年來,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只要聚在一起,就會不自然地懷念起母親,感嘆母親的苦命,感嘆母親的善良,感嘆母親要是還在該有多好啊!

十年來,每次回老家,我們都要到母親的墳頭去坐一坐、看一看,想再聽母親喚一聲:“兒啊,回來啦!吃了沒有?我去給你弄吃的!”可是,卻再也聽不見母親的聲音。

前段時間,父母蓋的老房子垮了,正是在那半磚半泥、陰暗潮溼的老房子裏,母親忍着劇痛生下了我們兄弟姐妹六個(其中一個幼時夭折)。母親去世十年,那老房子歷經十年風雨無人照顧,終也隨母親而去!只有二哥門前母親當年栽下的樟樹,已經亭亭如蓋。

惚間,我又看見母親正帶着我們在那樟樹下乘涼。她依然搖着那把大蒲扇,不時給這個扇扇,又給那個扇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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