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茉莉花茶散文
我的父親辛勤勞動之餘,有三大嗜好:抽菸,飲酒,喝茶。做爲農民的父親喝茶就是爲了幹活後緩解疲勞,當然沒有文人雅士那份閒情雅緻的品茶情調。都說客人來無酒不成席,父親覺得客人進得門來,不給沏杯茶水實在是慢待客人。所以重情守信的父親一直有個習慣,平素和年節兒的有客人來串門,他必定會沏壺茶,一邊和客人聊天,一邊慢斟慢飲的喝茶。客人在我家飲酒後喝多,父親就用茶水爲他們醒酒。
每年一進入臘月,父親最忘不了做這兩件事:第一趕年集時必須買包上好的茉莉花茶,第二小年這天清掃房間大事已畢,父親就把家裏那套質地細膩的白瓷茶具拿出來,用溫開水從裏到外仔仔細細地清洗,然後在用潔白柔軟的抹布擦拭的潔淨如新,使每件茶具都閃耀着鋥亮的光澤。他這是爲家裏來客人做籌備呢,這是父親最開心的時候,用他意味深長的話說“:一年只有過節時親戚相聚多開心,享受的就是這份心情。”
從臘月到正月十五這段時間,我家可熱鬧喜慶了,每天賓客盈門。鄉鄰鄉親串門的,來我家和父母親嘮農事,拉家常,敘舊一呆就是半天。父母親小輩兒來拜年的,這撥兒剛走,那撥兒就又來了,從早到晚家裏喜氣洋洋,歡聲笑話不斷。炕上擺着煙,瓜子,花生,糖果類,父母親隨時歡迎客人來訪。當然客人來時,好客的父親總會先遞上一杯香濃的茉莉花茶,讓客人暖暖身子,那茶香特別好聞。每當父親用沸騰的開水沏茶時,我總喜歡跑到近前看着,看水緩緩注入白瓷壺裏,茶葉和茉莉花隨着水流在壺裏舒展,升騰,宛如一場唯美的春暖花開景緻,好美好美!
父親特別喜歡家裏來客人這一刻,平素一向少言寡語的他,慢慢和客人瞌着瓜子,抽着煙,喝着茶,在那融洽和美的氛圍裏話便多起來,暢所欲言和客人海闊天空的'聊,聊的暢快淋漓,因這茶香四溢,寒冷的冬日便多了無限的溫暖和溫情。濃濃的茶香瀰漫在空氣裏,瀰漫着醇厚的深情。在心情和暖茶的作用下,談興很濃的父親臉上便會漾開醉酒般的紅暈,醉在茶香裏,醉在鄉里鄉親純樸的感情裏,醉在發小友情裏,醉在至愛親情裏,往往忘記了時間,父親是多麼珍惜那彌足珍貴的情!
是的,父親是個非常重情的人,而且還具有一顆靈秀慧智的心,什麼活只要上心學,做的好着呢,比如編荊條農具,漏白薯粉,幹泥水活,電路設施修理方面……樣樣父親是無師自通。由於父親有手藝,且又熱心腸,好說話,他無償爲鄉鄰鄉親,朋友親戚幹活是常事。只要人家有事求到父親頭上,凡是在能力之內的,宅心仁厚的父親絕對是不怠慢的。
每年冬天漫長的冬仨月是父親最忙碌的季節,一上凍就開始輪着爲鄉親親戚們編荊條農具,漏白薯粉,一干就是大半宿,熬夜是常事,因爲白天父親還要忙自家的活。不知有多少個寒冷的冬夜,我從睡夢裏醒來都到十一二點了,父親還沒有回來,傾聽着怒號的風聲我又會迷迷糊糊的睡去,到早晨睜開眼不知父親又忙什麼去了。這忙碌一冬下來,父親的大手粗糙的像老松樹皮,厚實的掌心佈滿了老繭,而指甲邊緣和手紋路深的地方龜裂成了幹血口子,纏滿了膠布。那該是怎樣的痛,我無法想像。母親心疼父親熬夜免不了抱怨,而父親總是笑着說“:都是一個村的,還能用上點啥,能幫就幫唄,又沒讓你去。”隨着長大,我漸漸明白爲什麼父親受到那麼多人的厚愛和尊敬,源於父親做人實實在在的品格。
父親做人實在,可惜命運之神對他卻無情苛刻,用鄉親親戚的話說“:好人沒長壽!”父親四十九歲那年一直胃痛,被查出胃癌晚期,手術後僅僅活了8個月便離我們而去,給我們留下的是無盡的悲傷。在父親彌留之際,鄉親親戚絡繹不絕的前來探望,人人都背地裏垂淚痛惜“:多好的人,太可惜了了!”,鄉親親眷朋友來探望父親時,父親儘管知道自己的病情了,但他隻字不提,仍像平素那樣爲客人沏一大壺茉莉花茶一邊談天說地,笑語朗朗,一邊和客人喝茶。即使在後來病魔把父親折磨的死去活來,下不了炕了,連說話都沒有了力氣,父親也不忘叫母親給客人沏茶“:孩子他媽,別忘了沏壺茶。喝酒時誰喝酒多了,醒酒用。”在父親生病和發喪期間,看到那麼多人探望他,憑弔他,我更知道了父親正是用自己的樸素的品質,實實在在的人格,贏得了人們的敬重和念想。父親的人品,父親的實在,就是他活着在世時做人的資本和驕傲。
每當想念父親時,我便想起他的茉莉花茶,想起了父親許許多多生前的往事,同時我也在告訴自己,像父親那樣做個有品有德的人,用“品和德”去贏得自己做人的資本,才能得到世人的愛戴和敬重,這是父親留給我爲人處事的寶典,我會發揚下去。而父親和他的茉莉花茶在我的心裏,永遠都不會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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