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讓苜蓿在你的懷裏瘋長散文

幾陣春風拂過，幾陣春雨洗過，幾縷春陽暖過，黃土高坡上的點點綠意欣然跳躍。三月的愛撫讓新鮮的生命又開啓了一段美麗而迷離的生活之旅。

當躍躍欲試的柳枝還在探頭探腦地和春天捉迷藏時，街道小巷路口便出現了一籃子一籃子的苜蓿。看到那些奪人眼球的嫩綠，就覺得每一朵都能醉意三月的臉龐，每一朵都是一個鮮活的故事。

我不禁停下匆忙的腳步，低頭仔細端詳曾經帶給自己無限樂趣，也被自己視爲人間上等綠色佳餚的苜蓿，它給我的是三月的驚喜和感動。它的每一片葉子上滾動着的露珠像喝醉了酒似的搖來晃去，這更加喚起了我的遐想，我的思緒不知不覺地又飛往那片廣闊而難忘的苜蓿地。

小時候，家鄉的苜蓿地很多，往往是一大片一大片連在一起的。也是在這樣的三月，暖暖的陽光剛一露出臉，一朵朵苜蓿便破土而出，在高高的山坡上張望春寒料峭的季節。當人們伸伸懶腰，打打哈欠，感到有一絲絲懶洋洋的睏倦感時，山坡上已經爬滿了一簇簇，一羣羣嫩綠的生命。

那時的我和玩伴們挎起籃子，拿着鏟子，唱着山歌向苜蓿地進發。山溝到山坡的.小路東倒西歪，我們一路走走爬爬，氣喘吁吁，最終一個個小腦袋出現在山坡地的邊緣。隨着一聲“啊嗚”，廣闊的苜蓿地便敞開胸懷，任憑我們貪婪地搶挖一朵朵鮮嫩的生命。韻麗是我們的小頭目，她喜歡趕在大家的前面搶最健壯最鮮綠的嫩芽，因此激起所有人的不滿。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譴責聲中她不得不退後來，和大隊伍一起並行前進。挖一會兒，所有人還要將籃子並排放在一起，比一比誰的眼疾手快挖的苜蓿最多。這一塊地的搶眼幼苗一掃而光之後，又繞過一道道灣，跑上一座座山，去瘋搶下一個目的地。一個個忘記了口渴，忘記了飢餓，忘記了爬山越嶺的疲勞，甚至忘記了回家。太陽下的影子由西漂泊到東，由長變短，或是由東漂泊到西，再由短變長，我們才知道該回家了。

每次挖完苜蓿回家，我是最渴望得到母親表揚的一個人。每當快到家門口，我會小心翼翼地蹲下來，看看周圍沒有人時，再把籃子放在地上，然後雙手伸進籃子將一路因顛簸而發蔫塌陷的苜蓿輕輕挑起，使其鬆散膨脹。苜蓿由原來的半籃子變爲滿滿一籃子，那時的我會很有成就感地提着籃子跨進家門。迎面而來的母親便笑盈盈地接過我的籃子，並對家裏所有人說道：“看看我們的咪咪，每次都能挖這麼一大籃子苜蓿，讓我們提前嚐到了城裏人吃不到的野菜，瘦瘦小小的胳膊從那山樑上提回來真是不容易。這夠咱家吃好幾頓呢，明天我給咱們做苜蓿面片子……”聽到母親的大力誇讚，我被籃子折騰了半天的、既打皺又發紅的胳膊一下子不疼了，母親的話語比止疼藥還管用。接着我是滿含口水地等待母親做香噴噴的苜蓿美味。

第二天中午放學，剛走到青石臺階處，母親的飯香味已經飄出大門，飄過門前的杏樹、梨樹，順便夾帶着花香直撲我的鼻孔。靈敏的嗅覺告訴我這是三月苜蓿面的味道，清新、淡雅而馨香。我便迫不及待地三步並作兩步直奔廚房，一進門便看見母親正在用大勺往碗裏盛飯，雪白的面片子，嫩綠的苜蓿菜，一青一白色澤明麗，還有那小蒜烹調的香味足以讓人垂涎三尺，這是一年中除過年之外吃到的最豐盛最好的飯菜。接下來的幾天，還會吃到母親做的苜蓿玉米麪餅。也許有人會問：“涼拌苜蓿不是更好吃嗎？”我只能回答：“涼拌苜蓿要耗費很多油。”那時植物油在農村是很珍貴的，一斤油一大家人要吃一個月的。一頓涼拌苜蓿那不是耗費了一家人半個月的做飯油嗎？所以只能按照母親的方法去做了。

三月是一個美好的季節，苜蓿在三月的懷裏瘋長，我也因此天天能吃到可口的飯菜。一年四季，農村沒有賣的蔬菜，自家種的地只種小麥，玉米、土豆之類，沒多餘的地用來種蔬菜，所以只有在三月才能享用大自然饋贈的天然綠色菜餚。這怎能不讓人懷念，怎能不讓人感動。苜蓿的故事發源於三月，它的餘味還很長很長。其實苜蓿也是一種草料，這是大片大片覆蓋山坡的原因。它經過三月的瘋長，四月沉澱，五月便是花海一片。人們經常向往布羅旺斯的薰衣草，嚮往它一望無垠的廣闊，嚮往它純色花的專情，嚮往它紫色的浪漫。卻不知一個華麗的轉身之後，五月的苜蓿也是花開一片，純色的紫花完全不亞於薰衣草。帶着紫色花的苜蓿會被人們收割成捆，又成爲草料中的精華，奉獻於農村的每一個家庭。

回想過去的三月每一天都是一片綠色的感動，而現在，自己很少回老家。每到三月就特別想念苜蓿，可再也沒機會親自爬山去挖，所以只能等待巷道口出現在籃子裏被賣的苜蓿，一看到它就有一種來自黃土坡的親切，就有一種來自童年的味道。

三月適合於幻想，適合於懷舊，適合於憧憬美好的未來。而我最大的願望是讓苜蓿在你的懷裏瘋長，留住我的青春，珍藏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