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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廈闊屋,連闥通房》原文及譯文

古籍2.54W

《淮南子》

(1)廣廈闊屋,連闥通房。人之所安也,鳥入之而憂;高山險阻,深林叢薄,虎豹之所樂也,人入之而畏;川穀通原,積水重泉,黿鼉之所便也,人入之而死。《咸池》、《承雲》、《九韶》、《六英》,人之所樂也,鳥獸聞之而驚;深溪峭岸,峻木尋枝,猨狖之所樂也,人上之而慄。形殊性詭,所以爲樂者,乃所以爲哀;所以爲安者,乃所以爲危也。乃至天地之所覆載,日月之所照誋,使各便其性,安其居,處其宜,爲其能。

(2)故愚者有所脩,智者有所不足。柱不可以樀齒,筐不可以持屋,馬不可以服重,牛不可以追速,鉛不可以爲刀,銅不可以爲弩,鐵不可以爲舟,木不可以爲釜,各用之於其所適,施之於其所宜,即萬物一齊,而無由相過。夫明鏡便於照形,其於以函食不如簞,犧牛粹毛,宜於廟牲,其於以致雨,不若黑蜧。由此觀之,物無貴賤,因其所貴而貴之,物無不貴也;因其所賤而賤之,物無不賤也。

(3)夫玉璞不厭厚,角(角喬)不厭薄,漆不厭黑,粉不厭白,此四者相反也。所急則均,其用一也。今之裘與蓑孰急?見雨則裘不用,升堂則蓑不御。此代爲常者也。譬若舟、車、楯、肆、窮廬,故有所宜也。故老子曰 “不上賢”者,言不致魚於木、沉鳥於淵。

(4)故堯之治天下也,舜爲司徒,契爲司馬,禹爲司空,后稷爲大田師,奚仲爲工。其導萬民也,水處者漁,山處者木,谷處者牧,陸處者農。地宜其事,事宜其械,械宜其用,用宜其人。

參考譯文

高大的大廈、開闊的房屋、相通相連的房,這是人們安居的地方,但鳥兒飛入以後,就會感到憂慮不安;高山、險阻、深林、草叢,這是虎和豹的樂園,但人進入以後,就會產生畏懼;山澗湖泊、淵潭重泉,這是黿鼉自由翔遊的地方,但人一旦跌入其中就會淹死;《咸池》《承雲》《九韶》《六英》,這是人喜歡的樂曲,但鳥獸聞之就會受到驚嚇而逃跑;深溪峭岸、大樹長枝,這是猿猴喜歡的地方,但人一旦攀登上去就會感到心驚肉跳。這正是形殊性異,人類引以爲快樂的,鳥獸則以爲是哀悲的,鳥獸以爲安全的,人類則認爲是危險的。好在上天覆蓋、大地承載、日月照亮,才使萬物各便其性、各安其居、各處其宜、各爲其能。所以,愚者也有他的長處,智者也有他的不足;木柱是不可以用來剔牙的,髮簪是不可以用來撐屋的;馬是不宜馭物的,牛是難以追速的;鉛不能用來鑄刀,銅不能用來制弩;鐵不能用來造船,木不能用來制鍋。這正好說明事物各有它所適宜的範圍,只有將它們放在適宜的地方,才能發揮它們的有用性,而在它們的有用性這點上來看,它們又是一致的。所以對物不能說長道短、厚此薄彼。明鏡用來照人是再好也不過的,但將它放在甑裏用以蒸食物,其功效就不如炊箅;犧牛毛色純一,用來作爲祭祀的犧牲是再合適不過了,但用它來求雨,就不如神蛇了。由此看來,事物無所謂貴賤,如從它們的'有用性、可珍貴這一點來斷定它們的貴重,那麼就沒有什麼東西不是貴重的;如抓着它們的無用性、低賤性來判斷它們的低賤,那麼就沒有什麼不是低賤的。對於玉璞,人們希望它越厚越好,對於角,人們希望它越薄越好;同樣,對於漆,人們不會嫌它黑;對於粉,人們不會嫌它白。這四樣東西,人們對它們的要求完全相反,但當人們急需用到它們時,就有用性來說又是一致、一樣的。這就好比裘和蓑,對人來說哪一件更急需?這要看情形而定,下雨了就用不上裘衣,而一進屋室就用不到蓑衣。這是因爲特殊的環境決定了它們的更替使用。這也就像船、車、楯、肆、窮廬本來就有它們所適宜的地方一樣。所以《老子》說“不要崇尚賢能(即不要有意識創導某種東西)”的意思是說不要將魚趕到樹上、把鳥沉到深淵。

所以堯帝治理天下,是任命舜爲司徒,主管教化;任命契爲司馬,主管軍務;任命禹爲司空,主管工程建築;任命后稷爲大田,主管農業;任命奚仲爲工師,掌管百工。堯帝就是這樣,特殊情況特殊處理,讓住水邊的從事漁業,讓住山林的從事林業伐木,讓住川穀的從事牧業,讓住平原的從事農業。各種地方均有適合它的行業,各種行業又有適合它的器械工具,各種器械工具又均有它的適當用途,各種用途又有適合使用器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