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爲比爾着盛裝隨筆

說到“偷拍”，總讓人覺得不太光彩。不過有這麼一個人，50年間一直玩“偷拍”，非但沒有被人唾棄，反而受到無數人尊敬。

他就是比爾·坎寧安（Bill Cunningham），時尚街拍界的鼻祖。早些時候，如果你去紐約市第五大道和57街口就會看到，坎寧安總是騎一輛破自行車，舉着一部老舊相機，常年穿着從勞保商店裏買來的藍色工裝。雖然已經82歲高齡，但來往車流中，坎寧安依然身手迅捷。舉起相機，按動快門，不過一秒鐘，一張經典的街拍照片可能就此誕生。

很少有人將這樣一個外表平淡無奇的老人與時尚街拍攝影師聯繫在一起，也更少人知道，這個特立獨行的人，曾經是哈佛大學高材生。但哈佛保守的校風，無法滿足他的時尚夢。於是他不顧家人反對，毅然退學。

之後他正式進軍時尚界。被父母斷掉資助後，比爾費了很大力氣找到投資商，創立了女帽品牌“William J”。獨特的設計、對時尚敏感的嗅覺，讓他的女帽開始在紐約走紅，甚至瑪麗蓮·夢露和奧黛麗·赫本都成了他的粉絲。但隨着生意越做越大，應酬也逐漸變多，這時，他卻感覺離時尚越來越遠。“馬龍·白蘭度、夢露和瓊·克勞馥，我都很熟。不過我對他們不太感冒，因爲他們穿衣都沒有什麼獨特風格。”在他的眼裏，不論上流名人，還是普通工人，只要着裝有品位和個性，就是美。因爲這些人，對穿衣服這件事，有一種本能的尊重和體面。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他接觸到攝影。一部價值35美元的奧林巴斯半幅相機，就這麼改變了他的一生。比爾·坎寧安最常說的一句話是：最好的時裝秀一定來自街上。

於是之後的50年，風雨無阻，他騎一輛自行車，穿行在紐約大街小巷。把那些認真穿衣的人，用鏡頭記錄下來。從此，“時尚街拍”這個行業，誕生了。

比爾在《紐約時報》上開的專欄“On the Street”很有名。街上匆匆來往的行人，如過江之鯽，他眼光毒辣，總是能迅速抓住最鮮活的美麗。Vogue主編Anna Wintour曾經說過：“我們都爲比爾着盛裝。”他在時尚界的地位，可見一斑。

但這樣一個人，生活卻十分簡樸。在《紐約時報》供職期間，他經常拒絕高昂的支票，只拿最基本的工資。他曾經說：金錢是廉價的.東西。他把對物質和聲名的要求降到最低，不被這些綁架，只是爲了換來創作的自由。能讓他舉起手中相機的，不是別人的命令，而是他對時尚的衝動。這是一個自由的靈魂。

紀錄片導演Richard Press很想拍一部關於坎寧安的影片。但他低調到不想暴露在鏡頭面前。經過8年的苦苦哀求，老比爾終於鬆口。這部紀錄片的名字叫《Bill Cunningham New York》。中文翻譯過來，即：我們都爲比爾着盛裝。豆瓣上，這部紀錄片的評分是9.1。片子本身像一本流水賬，但能打到這麼高的分數，大概是因爲比爾終其一生對美的追求，打動了無數人吧。

今年6月25日，坎寧安默默離世。從此紐約街頭再見不到那個藍色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