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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亂世好爲題目的隨筆

隨筆2.73W

近讀《西瀅閒話》,有一種痛快淋漓之感,淋漓之餘,,比如春秋戰國,比如魏晉,比如五四,名人大家輩出,各種思潮涌現,南轅北轍,自由馳騁,我想沒亂世,也沒《西瀅閒話》,沒亂世,也無言論自由之說,話雖偏急,但真理猶現。在老毛時代,和平穩定,天下一統,誰敢不走近民衆,誰敢擺出唯我獨尊的架式以追自由之心聲?

以亂世好爲題目的隨筆

毛澤東將手一揮,說“藝術是大衆的”,於是文學家們、歷史家們、哲學家們一個個翻檢自己的文櫥書櫃,尋找民衆的聲音,趙樹理寫了《小二黑結婚》,姚雪垠寫了《李自成》,艾思奇寫了《大衆哲學》,吳晗開始翻開塵封的歷史,用最貼近老百姓的語言寫道:考試這一天,考場打了三通鼓,秀才們即使遇到大冷天,冰霜凍結,也得站在門外等候點名。督學呢,穿着紅袍坐在堂上,燈燭輝煌,爐子取暖,好不舒服……文字平白如話,寫得確實好,可你知道這段話是近四百年前的明代文人艾南英寫的,有這麼“白”麼?

尋找民衆的聲音本沒有錯,因爲貼近民衆,藝術纔有生命力,錯就錯在太遷就民衆,用民衆的語言,穿民衆的服裝,寫民衆的生活,完全沒有了自己,沒有了身爲人的尊嚴與價值,可能對民衆根本沒感情,卻偏要裝成民衆中的一員,混跡於市井小肆之間,不拿筆,拿鋤頭,不穿西服馬褂,穿布衣短褐,不說專業術語,只說平民白話,結果雖裝得像雞,雞們仍覺得你是鶴,是臭老九,是資產階級的學術權威,批你鬥你讓你戴高帽掛牌子掃廁所巡街示衆。這時的民衆到哪裏去了,我們的領袖是否也站在民衆的立場爲你們說說話呢?老舍死了,吳晗死了,傅雷死了……一個個能發出民衆聲音的優秀人物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這讓我想起“焚書坑儒”,想起“文字獄”,想起……太多的不該想起的歷史。

要是陳西瀅生活在這樣一個“和平安寧”的社會敢大放厥詞嗎?他在“閒話”裏寫道:“中國人實在可憐。最可憐的要算現在的'政府了。一方面看着衆怒難犯,不敢得罪全國的民衆,一方面也不敢大大的得罪外國人,所以既不剛,又不柔,既沒有政策,又沒有步驟。”“民國以來,有實力的,只有袁世凱雄才大略,是個了不得的人才。中山先生是新世紀的政治家,現在的中國實在是配不上有他,所以限於實力,什麼也行不通。其餘的軍閥,都是時勢造成的草包,是什麼東西呢?所以他們完全是政客們的傀儡,弄得身敗名裂還不知道什麼一回事。現在可大不相同了。西北的馬,東北的郭,東南的孫傳芳,廣東的蔣介石,都是兵力極充足的軍人,同時又是神出鬼沒的政客。”讀這樣的文字,尤如吃了夏日的冰淇凌,爽得很呢。如果沒有“言論自由”,你能有這麻辣辣,如飲冰雪的感受麼?我算明白了統治者爲什麼不喜歡這樣的文人,用一句話土話說,他是“挑刺頭”兒,誰敢用這樣的人,不把自己扎得血淋淋纔怪。但一個國家,一個政府,要是沒有人來挑它的刺兒,這個國家政府遲早會完蛋,正應了一句古話,叫“疾者諱醫”,結果病入膏盲,無可救藥矣。反觀現在的“言論自由”,實讓人有說不出的憤慨,所謂“自由”,無非是“逸聞趣事”的自由,是“正面報道”的自由,是“刑不上大夫”的自由,是“民衆的喜樂短長”的自由,你敢對政府說一個“不”字?你敢叫囂民主選舉,不要內定?你敢說臺灣也可以自治,建立聯邦制?——你不敢,你冒天下之大不韙,說了,你也沒好日子過了。如果再給你帶上一頂“妄圖顛覆政府,搞破壞分裂”的大帽子,今生蹲大獄吧。

曾讀蕭乾的《人生點滴》,作者有點小牢騷,是說現在報紙上的新聞,一個腔調,一個鼻孔,缺少自由,但也僅是小牢騷,聽見和沒聽見一個樣。但我已見出一個文人可悲的一面,不再“美諫”,不再“殉道”,只爭朝夕,做自己的學問。學問要做,民族國家的前途更要盡心,方不失一個做人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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