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樹下的時光隨筆

我們抵達桑林的時候，枝頭的桑葚差不多已全部熟透。

我牽着小櫻的手匆匆走過綠茵茵的草地，耳畔便隱隱地傳來桑葚簌簌墜落的輕響，令人心情急切而喜不自勝。我禁不住擡起頭來，將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心想接住它們，誰知穿過枝椏的陽光直刺得我眼睛生痛而噴嚏連連。小櫻在一旁樂得手舞足蹈，銀鈴般的笑聲灑滿整個林蔭小道，恍如天籟……

那綹時光是我童年生活裏一段別樣的小插曲。有一次，我從樹上摔下來，搞得頭破血流，頭上纏着紗布、右手臂吊着夾板綁帶的我不得已請了病假，且被父親嚴正喝令不許再出去撒野。我整天只能呆在家裏無所事事，真是無聊透頂，幸好鄰家的小櫻放學後會來我家玩。小櫻是一個文靜的女孩子，她常把自己愛看的連環畫拿來跟我一起看，她最喜歡畫畫，用蠟筆勾勒出的小動物真是活靈活現。我看得入迷，但自己畫起來卻沒有那份耐心，多半是藉助紫色的`桑葚、紅色的指甲花以及青綠的樹葉什麼的，直接在紙上或牆上“擠擦”出一幅色彩繽紛的“抽象畫”，小櫻竟然拍手稱好。有時，小櫻也會坐在小板凳上若有所思地想着一些事情，當祖母打跟前走過，總會輕柔地捏捏小櫻粉嫩可愛的小臉蛋，嘴裏喃喃自語道：“這娃兒模樣真俊哪！”小櫻嘴甜，一聲“好奶奶”叫得祖母心裏高興，祖母遂挪着小腳到村頭的小賣部裏買來兩支雪糕，而平時小櫻沒來的時候，她頂多給我買一支水果味的普通冰棍。

後來週末的時候，我也會同小櫻去野外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這是父親所默許的，因爲在他看來，小櫻跟我的另一幫死黨有着本質的區別。村後那片桑林是我們常去的地方，那裏的桑樹大多個頭不高，果實隨手可摘，這有效地避免了爬樹摔傷的風險。熟透的桑葚，軟軟的晶瑩透亮，我們吃得口舌生津，任絲絲清甜在舌尖悄然蔓延，也全然不顧紫紅色的桑葚汁弄得滿身都是。回來的時候，我們不忘給祖母帶上一些。

祖母的牙齒掉光了，鮮嫩滑爽的桑葚非常適合她吃。有空的時候，祖母會給我們炒點黃豆或蠶豆，我們“嘎嘣嘎嘣”地吃着，也是小櫻提出我們可以用錘子敲碎豆子，好讓祖母跟我們一同分享。隨後，我們在青石板鋪成的門檻上墊好布袋子，我左手使錘，但力度尚能把握，小櫻全程協助，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彼時，祖母吃在嘴裏，甜在心裏，眼角總有晶亮的淚花在閃動……

桑葚的味道是童年的味道。桑樹下的美好時光已無聲流瀉，而那甜甜的味道至今承載着我們心靈深處最深邃的情結與最溫暖的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