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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人一直在臨睡前想你生活隨筆

隨筆2.5W

那一刻,她忽然就相信了那句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孤獨的,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裏,總有那麼一個人,會在臨睡前想你。

有個人一直在臨睡前想你生活隨筆

6歲那年,她從玩伴兒家回來,意外地發現母親正在鍋臺前烙蔥油餅,那是她最愛吃的,也是母親最拿手的。

母親將細細的蔥末兒與剁得碎小的五花肉攪在一起,放了鹽和椒油,用麪糰兒裹了,擀成片,貼在鍋底,小火兒熨烙,待皮兒變成焦黃,五花兒肉化成了油,浸漫開來,便能出鍋了。不要說吃,就是聞到香味的人都會忍不住咽上幾下口水。

那個時候,大家都窮,只有過年過節或是來了客人才會吃上一頓麪食,肉更是極少上桌。她饞,每次聞到有人家院子裏飄出化豬油的香味兒便提了鼻子一路索去,有時也能混上一角兒半角兒的餅吃,爲此姐姐總是拿手指劃臉臊她。

她人雖饞,卻極有眼力。見母親正在烙蔥油餅,她趕忙到外面的垛上扯了一筐麥秸倒在竈前,蔥油餅不能用硬火,硬火容易烙糊。

見她背了麥秸回來,母親忽然就住了手,愣愣地瞅着她,淚水像兩條線一般,從眼底沽沽地涌了出來。

她問母親怎麼了,母親說眼裏飛進了小蟲子,揉一揉就好了。她沒在意,乖巧地搬了小板凳坐在竈前,看母親點了火,在鍋裏滴了油,然後蔥花的香味兒便在屋裏彌散開來。

烙完第一張餅,母親扯了一塊便塞在她懷裏,喜得她受寵若驚。

以前,家裏有個什麼好吃的東西,總是先給爹,然後是奶奶,然後是妹妹、姐姐和她,每次她都排在母親之前的倒數第二位,用母親的話來說便是:“奶奶老了,爹要出力幹活兒,妹妹還小,姐姐照顧妹妹也很辛苦。”就她是個閒人,少吃兩口餓不死。這會兒,母親竟然給自己開了小竈兒,看來這筐麥秸真的是沒白扯。

三張蔥油餅,爹吃了一張,奶奶和妹妹分了半張,母親給了她一整張,並且這一次,姐姐破天荒的沒有對此提出異議。

及至後來她才知道,母親是個心氣兒很強的女人,不想因爲沒有兒子被人小看,可多生家裏又養不起,於是母親便和奶奶商量把她送給了奶奶孃家的一個遠房親戚,那親戚住在城裏,膝下無子,吃穿用度都比家裏好了許多。

養父母對她很好,給她穿新衣服,並且,隔三岔五的,還能吃一頓蔥油餅。

最初,她還時常想起母親和姐姐,偷偷地流淚,時間一長,也便漸漸淡忘了。其間,母親來過一次,見她生活得好,也便放了心。

這樣的好日子過了三年,養母忽然懷了孕,並且相繼生了兩個弟弟。於是她在這個家的地位直線下降,每天一放學便要照看弟弟,養母加班時,她還要給兩個弟弟洗衣服、做飯。十多歲的她像個大人似的,除了上學便是幹不完的家務活兒,一點玩兒的時間也沒有。

她的學習成績很好,每次都是班上的第一。後來,她考上了大學。

大二那年,弟弟把信寄到學校,說母親想她,問她是否能瞞着養父母偷偷回來看看母親。

拿着信,她的嘴角輕輕的翹起,心中劃過一絲不屑:知道我有出息了,想起我來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她恨母親,十幾年來在養父母家髒活累活都是她幹,好吃的'好玩的卻總是兩個弟弟的,雖然當初在農村的那個家裏時,也是好吃的好玩的讓給妹妹,可是一層肚皮一層山,同樣的事情,心裏的感覺是不同的。

結婚那年,在養父母的勸說下,她第一次回到闊別了近二十年的家。母親對她和她的準老公高接遠迎,奉爲上賓,就差把心掏山來給他們煮了下飯。

只在那個家待了一個晚上,她便藉口離開了,她對那個家沒有一絲感情,母親卑微、幾近討好似的笑,讓她難受,甚至鄙夷。

那次從老家回來後,她便再也沒回去,偶爾,姐姐打來電話對她說家裏的情況,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她對那個家裏所發生的或好或壞的變故沒有一絲的興趣。

兒子5歲那年,上高二的弟弟打來電話,說母親患了老年癡呆,天天喊她的乳名,問她能否抽空回去看看。

國慶節,她回去了,有些不情不願。

母親已經不認人了,只知道呵呵的沖人傻笑,嘴角不時流下一條條口水。

她坐在炕沿上,不知該說些什麼,倒是5歲的兒子把血濃於水的古話詮釋得淋漓盡致,只幾分鐘便和一家人熟絡起來。

“其實,那一年,你剛被人接走,咱媽就後悔了,媽像瘋了似的去追你,沒追上。後來,媽去你的養父母家,看到你過得還不錯,這才放了心。”姐姐一邊和麪,一邊對她說,“後來,媽聽說你的養父母生了孩子,跑去看你,看到你正在洗一家人的衣服,大冬天的,小手凍得通紅,媽哭了,跟你的養母說想把你領回去,你養母說什麼也不答應,那一天,媽在回來的車上哭了一路。”

傍晚,弟弟回來了。吃過飯,弟弟磨嘰着要她給自己買雙耐克鞋,雖然這點錢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麼,可在她看來,自己主動給弟弟買東西和弟弟向自己張嘴要東西的性質是不一樣的,後者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瞅着弟弟那期待的目光,她不忍拒絕,淡淡地說:“那麼貴的鞋,你一個農村孩子穿它不合適,回頭兒姐給你買身休閒裝吧,過年時穿。”

“你還是省下你的錢吧,我們農村孩子穿不起休閒裝。”她的話音沒落,弟弟便極爲不悅地衝她撇起了嘴,“剛當了幾年富人啊,就忘本了?也不想想,要不是這家子農村人,你這個城裏人恐怕連初中都念不完,更別說讀什麼大學了,還有,你一定不知道吧,你讀大學的四年,俺們這家子農村人,就沒吃過一口肉!”

怎麼會是這樣?那一刻,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愣地回頭去瞅姐姐,姐姐一臉尷尬:“你養母生完第二個孩子就不想讓你上學了,咱媽不同意,從那會兒起,你的學費書費便都是咱家出,你上大二那年,爲了給你攢學費,媽去山上採草藥,從崖上摔下來,摔折了腰,在牀上躺了五個多月……”

她的淚忽然如潮水般漫了上來,她下意識地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進屋,撲到母親懷裏失聲痛哭……

晚上,她執意要守着母親睡。父親爲她們鋪好了被褥,安撫母親躺下,然後從牀頭櫃裏拿出一個小包袱,塞進母親懷裏。

“爸,那是什麼啊?”

她伸手從母親懷裏掏出那個包袱。

“把我的二妮兒還給我,還給我!”母親像瘋了似的,從她手裏一下把那個包袱搶了回去,緊緊地摟在了懷裏。

“呵呵,”父親苦笑着,“那裏面是你小時候穿的幾件衣服,不摟着它你媽睡不着。”

她的淚,再次滂沱。

那一刻,她忽然就相信了那句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孤獨的,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裏,總有那麼一個人,會在臨睡前想你。

這世界,真的有一個人會在臨睡前想自己,那個人,便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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