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門雜文隨筆

從慾望流動的世俗街景轉身，鮮少再見直指人心，拷問靈魂的紀錄作品。

人滿爲患的婦科門診，只見得醫護來去匆匆的白大褂在鏡頭裏起起浮浮。沒人能注意到那位斜躺一隅用眼偷晲鏡頭，時不時傻笑的短髮孕婦邊掌着自己圓鼓的肚子，邊一臉愉悅湊上前聽着婆婆正向醫生說明兒媳患有精神分裂。

多人病房裏，其餘產婦正與親人夢寐初爲人父母的不勝喜悅。一隻罹受疼痛折磨多日的蠟黃手臂緩緩拉合牀前的冰涼隔簾，似乎有意不讓自己無人陪伴的落寞輕易跌入空間瀰漫的溫情。渾濁的眼淚順着她面部的溝壑向下流淌，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在所有的沸騰喧譁中，她的眼淚顯然並不重要。

子夜，搶救室的鮮紅手術燈照亮了整條走廊通道，也替即將到來的新生兒照亮了從前世踏往今生的路。數小時的生死徘徊，手術器具的冰涼已經預支了撕心疼痛。產婦早就傷痕重重的肚皮成了生命的閘門，走出是生，逃不出是死。汩汩血流昭示着這條生命的來路，更標明迎接生命所需付出的沉重代價。門外家屬接過初生的小傢伙看個沒夠，搶救室內，母親的器官依舊被各類叫不出的名字的儀器牽扯，生死難料。

大多人讚頌該片折射出的偉大母愛，我更多看到的`卻是人性的悲哀。中國社會生育觀念的畸形傳統，家庭婚姻的多變複雜，部分地區高等教育的嚴重缺失，女性獨立意識薄弱，依附男性生存意念尤爲強烈，時代的進步並未成功帶動這些人思想靈魂的蛻變。種種現實殘酷因緣，將一位又一位女性推向無法掌握自己生死而淪爲生育工具的宿命。她們站在人生的湍流中，體味的是生命的無盡蒼茫。

現在我甚至不敢再說這樣的家庭迎接新生命究竟是悲還是喜？階層的固化，文化的逆境會否只是使一代又一代重蹈上一輩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