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鑑寶節目的魔力
閒暇之際,我喜歡看電視上的各種鑑寶節目,看那些收藏者滿懷憧憬的捧住自己心愛的寶貝,小心翼翼的往專家的面前一放後,彷彿站在了法庭被告席上,心情忐忑的等候判語。如了意的,自然個個欣喜有加。失瞭望的,那就只好沮喪的黯然離場了。對於這個過程中所普及的收藏知識,我並不格外的留心。我最覺得有趣的是收藏者在聞聽得失之後,瞬間所表現出來的悲喜錯愕等複雜多變的表情。很好玩!
耳濡目染之下,我的家人也都喜歡上了這樣的節目,而且他們受到的觸動還挺大,比如我的妻子就忽然的異想天開,指向窗臺上的那隻小小的青花瓷瓶:“這不會是個古董吧?”我瞟了一眼,不爲所動:“不是!那是我幫別人搬家的時候撿回來的,普通的小花瓶而已。”兒子嘆氣,欲言又止。在我的追問下,他才惋惜的道:“咱家就沒有啥傳家寶嗎?你咋沒想着搞點收藏?看人家,一升值就賺了好多錢。”才十二歲的小孩子居然冒出了這麼個想法,我覺得頗爲的好笑,隨口道:“其實我也玩過收藏。”他一下子就來了精神:“真哩?收藏的啥?”我卻有些小小的尷尬了,但話已至此,只好接着說下去:“煙盒。”
他們一下子放聲鬨笑了起來。我很有些憤憤不平,窘笑着強辯道:“我收集的那些煙盒,好多都是孤品,要是放到現在,也能值點錢哩!”他們終於止住笑,催促我快快的講來。
這話卻又有點長。話說當年俺十一二歲的時候,作爲一個鄉村少年根本就不懂收藏爲何物,也只是從書中瞭解到集郵是個業餘好玩趣而已。但我的親友四鄰大都在方圓五十里的範圍內活動,很少給我求得郵票的機會。我的父親在縣城工廠上班,與他同宿舍的是一個面目黧黑的漢子,姓徐,嗜煙如命,每當他半躺在牀頭休息的時候,屋裏便煙霧繚繞宛似仙境一般。而且,他還有一個怪癖,就是把空煙盒拆開來,弄得平平展展的壓在了牀褥下,積攢了很多。我那時候被父親接到縣城四完小讀書,被寄託了許多的厚望的,但在發現徐老叔的這個祕密後,卻對那些花花綠綠的紙張起了興趣,常常翻起他的被褥,一張張的欣賞下去,覺得極美。
最常見的是大前門牌的煙盒,這也是我對北京最早的印象之一。橢圓形的畫面裏,藍天白雲的背景,雄偉高大的城樓,很壯觀!然後是許昌牌的,是一個鐵路橋的畫面,工業氣息濃厚。三門峽的煙盒上是一攔河大壩,有白嘩嘩的浪流正從壩堤下翻滾涌出。 這些都是較爲常見的,還有很難得的是居然發現了一張我們平輿縣菸廠的煙盒,是海燕牌的,就是一幅一隻海燕飛旋的畫面。其他的,都是花花鳥鳥的居多,畫面雖然都是彩色的,卻無一例外的簡樸素雅,這應該反映了那個時代人們的審美取向了吧!
徐老叔看我對這些煙盒如此的癡迷,乾脆全送我了,也或許是被我總愛翻弄他的'牀鋪弄煩了也未可知。我卻是如獲至寶般的大喜過望,從此後更加熱心了。但,我的父親是不抽菸的,平日裏,我又不曾擁有除學習用品以外的零用錢,只好在街路上碰運氣撿拾了。上學下學及逛街,我總是在低頭睃視路面,連熟人的喚呼聲也往往因心不在焉而回應極慢,呆癡如木頭。
好了,往事回顧到這,我得停一停,想一想除了我個人原本就較呆傻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可供辯解。----哦!原來三十年前,我們這些孩子沒有手機,更沒有電腦 ,電視對於鄉村的孩子絕對是個想象不出的怪東西。就連黑白線條繪就的連環畫也多是可望不可即。相對從小在動畫片、彩繪畫冊中成長大的孩子們來說,他們的老爹小時候的不堪似乎也值得原諒,是不是?
但在彼時,我的母親卻絲毫不肯遷就我 。眼瞅着我一天天的醉心於收集煙盒,並因流連於繽紛的畫面中而浮想聯翩不能自拔,導致學習成績江湖日下,她是心急如焚,趁我上學離家,搜出那些寶貝來,大約有二百張左右,一把火全孝敬給竈王爺了。我知道後,雖痛心得有些失魂落魄,卻自知自己不務正業屬於理虧,只好認倒黴。結結實實的被母親又痛斥了一頓後,這纔算了賬。
也是從這件事之後,我在收藏什麼東西上,完全的變了心態。不但失去了積攢煙盒的興趣,連以往的收集炮藥、四角紙牌等男孩子的愛好一併也失去了。可是,出乎母親意料的是,我也並沒有因此對學習提起興趣來,一直到初中,成績一直還是不溫不火的,只是語文歷史偏好一些。
在北京打工的幾年裏,閒逛過幾次護國寺的古玩市場,只是好奇而已。逛到一個房間裏時,驚奇的發現在玻璃櫥窗裏竟然懸貼着很多老煙盒,這也是正經的收藏?!重新受到刺激的我,回到老家後,不止一次的與母親瞎鬧,半開玩笑的抱怨她一把火燒掉了一個還未成形的收藏大師的夢。母親哭笑不得。
我的兒子這時候正如我彼時的頑態,曾貪玩一種彩色的圓圓的硬紙片,與小玩伴們在地上摔打取樂,並積攢了滿滿的一大鞋盒,每過一些日子,便倒在地上,大富翁一般的躊躇滿志的清點一遍。 我偶爾的也會指責他的無聊,他翻翻白眼:“你小時候就不貪玩?······”我反倒被他反問得啞口無言。鬱悶!
呵呵!不管他了。萬一在不小心的善意中,我再抹殺了他的某些天性了呢?!
時過境遷,我已將近不惑之年,回想起往事,雖心中仍略存遺憾,也只是一哂笑罷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範老先生的高志,我雖還不能完全做到,卻實實在在的心嚮往之。再好的身外物,若過於醉心,仍然是負累。擁有或不擁有,都能心思淡定,這樣纔能有“竹杖芒鞋輕勝馬”的灑脫吧!
此刻,冬日的陽光從窗外正安靜的鋪滿我的桌上。孩子們上學去了。妻子在門外忙一點家務,弄得噼裏啪啦的響。給在老家的父母透過電話也知道他們還好。我想,若要談收藏,就讓我收藏草原小城裏這此刻的安然祥和吧!美妙得近乎天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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