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濃濃的年味

我長在西北，且而今仍處在西北，於是這個地方便成了我此生唯一的一個眷戀之地，而對於這裏的年更是感情頗深。一入臘月家家戶戶便忙碌了起來，積煤攢碳，收拾過年。

家鄉的年應當從臘月初八算起，雖然平日裏也收拾家，但無論如何到了臘八都得來個徹徹底底的大掃除，用家鄉通俗的話說就是“掃房”，我想最具意義的解釋就是去除舊一年的陰霾迎接新春的到來。這所謂的“掃房”就是拿笤帚自屋檁往下收拾，清除積了一年的塵埃與蛛網，農村人就圖個喜慶，收拾乾淨了心裏邊也敞亮，況且這也就是半天功夫的事兒。

作爲臘八節那必不可少的當然是喝臘八粥，不過家鄉的臘八粥不同於其他地方，鍋裏放入三分之二的水，再將土豆剁成大塊兒放進鍋中，再加入之前淘好的米，開火慢燉，直熬到鍋中加入的食物變成帶黏後出鍋，不用加什麼作料，這便做成了家鄉臘八節獨有的食物——米饊飯。當然吃饊飯得就着菜吃，農村人的蔬菜大多數是產自自家地裏，不過入了臘月青菜就只有大棚裏有了，但吃饊飯與新採的蔬菜卻是沒一點兒關係。霜降後地裏的包心菜，白菜，蘿蔔便得全部採下，但需要切絲的只有包心菜與蘿蔔，白菜則可成棵入缸醃製，醃製好後也就是所謂的酸菜了。白菜與蘿蔔則切絲，白菜與其他蔬菜可醃製成鹹菜，而蘿蔔絲則成了蘿蔔乾，食用時放入熟油浸過的紅辣面兒便可食用了。而吃饊飯就的菜也正是這三種，記起那個味兒真香。

過了臘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小年，小年最讓人記憶猶新的便是吃竈糖，對於竈糖的具體成分我至今不大清楚，只是記得它的兩個特點——黏、甜。小年在我們那裏的風俗是送竈神，在廚房的鍋臺上擺上果盤以及竈糖，燃三炷香，再拜上三拜，起身拱手作揖，不過在這之前還得貼上竈神圖，聽說這個是很有講究的，但我仍是不大明瞭其中的神祕，這事截止而今也就不了了之了。爲今只記得兒時的自己跟竈糖一般黏，不過是黏着那年味而已。

過了小年，最歡騰的莫過於家鄉的市集。每每逢集便左喊一聲右叫一聲，說話間就能攛掇一幫子趕集的人帶着“辛苦”籌集來的資金買年貨。那時候年齡小最愛的莫過於吃食與鞭炮，上了集也更是直奔主題，大肆“掠奪”一番後便悠哉樂哉的回家。

如今經濟條件上去了，人也長大了，按理說那種童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但不想那種玩樂之趣依舊深存心裏，每每逢年去集市上閒逛總要買上一兩件煙花爆竹以“解饞”，這事弄得就連自己也感覺有點兒啼笑皆非。

春聯大多時候都是自己寫的，但就是字寫的不大好而已，雖然如此，卻仍舊未能泯滅我對寫字的興趣。儘管說字如其人，但我的字卻真不如我的人，字有點兒頎長人卻有些兒憨實。

那時候文淺識薄，讓自己寫也着實寫不出來多好的楹聯，於是父親用過的《對聯集錦》便派上了大用場，七字、十一字、十八字、二十四字的都有，但我似乎只鍾情於七字楹聯，主要是覺得簡短上口，於是便龍飛鳳舞寫上一氣，晾乾後只待張貼。春聯基本上都是在除夕那天才寫，晾乾後就貼，擺好買回來的鞭炮，張貼完畢後焚香跪拜，然後就是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齊鳴。

鞭炮聲一響年味就更加濃郁了起來，燒開了水便開始做第一頓飯——下餃子，湯汁是事先弄好的，餃子皮薄有個十來分鐘就熟，撈出來盛在盤子裏三四十個餃子不到半刻鐘就能消滅乾淨，也不知爲何總感覺除夕的餃子不同以往吃起來格外的.香，怕是沾了年的喜慶的緣故吧！

除夕夜晚八點的鼓聲一響，村子中的老少爺們便齊刷刷的出了門集在一起，將先前準備好的紙錢、檀香點燃齊齊下拜，鼓聲、炮聲連在一起，還有孩子的歡呼聲，但我不知道孩子們在歡呼什麼，我想應該是看着了煙花，盼着了除夕夜的吧，而我們敲鼓下拜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應該是祭奠先人的。看着那羣鬧騰的孩子心想着當初與他們年紀一般時我大概也是這樣的肆無忌憚，心中不僅一嘆。

吃碗餃子只是給自己墊個底，所以無論如何是得給自己的胃留點空間的，因爲心中最爲惦記的是後面的年夜飯。這主要是以肉爲主的盛宴，我最是喜歡啃剛出鍋的排骨，鹽、醋、辣子混在一起作爲作料蘸着吃，那味道着實美到了極點。

酒當然是少不了的，但我卻不勝酒力，淺酌幾杯就已經昏昏沉沉了，但總得再堅持飲它幾杯，心想着醉就醉唄高興就好。就這樣在鬧騰聲中靜候着凌晨守歲的鐘聲。

當時鍾發出“當’當……”的聲響後，猛然感覺整個世界都熱鬧了，璀璨而明麗的煙花伴着各種奇聲怪響升騰着，地上鞭炮聲一陣陣噼裏啪啦的轟鳴着伴着刺鼻的硫硝味在整片大地上彌散了開來。新舊交替，一元復始，看着眼前的盛景唸叨一聲“過年了”。

一夜無眠，只盼得大年初一的拜年，在一羣大孩子的帶領下走家串戶要糖果吃，那更是樂此不疲的事，而且我覺得百家的糖有着百家的味，百家的糖有着百家的形，糖就像濃縮了的家庭，我可以咀嚼出人生的五種味道。

拜完年的時候時間大抵上就到了早晨的九十點鐘，萬巷皆空，因爲接下來的活動叫做“迎喜神”，這一次不分男女老少就擠在一片寬闊地裏，焚香磕頭，鼓聲不絕，炮聲不斷，小孩子則是一齊溜兒的新裝，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一種由心而出的高興，我心想着新年第一天的這個活動又何嘗不是衆人對新一年的生活美好的期盼呢？

吃年飯，走親戚，看戲，耍社火，這個習俗一直延續到了正月十五鬧了元宵，這年纔算真正的結束，只是年是年復一年的，我更盼着下一個年的相約，還有這濃濃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