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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故鄉作文

精選作文記憶中的故鄉

湘北的農村,溝渠是極常見的。然而這些年在外漂泊着,偶爾回一次故鄉,那些記憶中的溝渠,卻漸漸模糊了,直至終於掩蓋在一條條黑魆魆的柏油路面之下。以至於只有當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整天的喧囂卸下,才能在腦海的最深的角落裏尋回一些它昔日的端倪。

記憶中的故鄉作文

我的故鄉是羣山環抱下的一片丘陵,村子四面散落着低低矮矮的饅頭般的小山,沒有河流,更無湖泊。水稻,大約是這裏唯一的主糧。水稻名目中的水字,無疑昭示了它對水的天生依賴。然而村子裏的水源是並不富足的,尤其遇上旱年。當然這都是我的父輩們年輕時所經歷的狀況。自打我懂事起,村子裏坑坑窪窪的泥路旁,就有了一條條寬敞的水渠,裏面的水似乎從來就沒有斷過。它穿過山丘時,就有峽谷一樣的偉岸,而到了平地,它又有小溪般的精巧溫馴。蜿蜿蜒蜒,順勢而流,最後經過一道道閘口,滋潤着村子裏的一切。

那是一片我兒時玩伴們的樂土。

每到夏天農忙的時候,對於我們這些還不能下田乾重活的孩子而言,放牛就成了我們一天裏唯一的勞動。而山丘之間的水渠則是我們放牛最愛的去處。兩邊渠岸壁立,大概是因爲水流滋潤的緣故,岸上的絲茅豐茂得如同少女的秀髮一般,細長順滑的葉片一直垂到了水面。把牛牽到水渠邊,也不用驅趕,它便撲通一聲滑入水裏,只露出頭和龜甲似的脊背來,牛隻把淡紫的舌頭靈活的一轉,大把的絲茅葉便被它薅到了口中。

夏天日頭正烈,牛即使吃飽喝足也是不會輕易離開水渠的。於是我們便有了大把的時間來探索這片未知而神祕的樂園了。不必說岸邊酸甜的刺莓和脆嫩的茭白,也不必說在水面滑行如履平地的水蜘蛛和渾身通紅的蜻蜓,單是摸魚這一種活動,就夠我們興奮的忙活大半天了。渠底的石縫和水草裏是不乏各種魚蝦的,尤其以鯽魚和青皮蝦居多,也有嫩仔魚和黃鱔。不過嫩仔魚太小,我們是不屑於將它們捉回家裏去的。鯽魚是最易捉的,你跳進水渠將水攪混,它便伏在渠底一動不動了,你只需雙手沿着渠底悄悄的掩過去,在碰到魚身的一剎那,雙手迅疾合攏一按,它便無處可逃了。然而這種看似充滿野趣的活動往往也隱藏着各種驚險,有的因爲摸到黃鱔的洞口被黃鱔咬到手指而痛得大叫據說咬人的黃鱔是正在洞裏產卵的,它因護卵心切性子就變得兇猛了。也有的摸着摸着,不知從哪邊的草叢裏就突然嗤溜一聲竄出一條水蛇來,它快速扭動着腰肢,眨眼就消失在對岸,只在水面留下一條長長的s形的水跡。這時膽小的夥伴自然是驚叫着紛紛逃到了岸上,幾個膽大的往往便會投來鄙夷的目光,甚而在很久以後還要搬出這些不光彩的'往事把他們大大的嘲笑一番......

記憶中最愜意的當然還是晴朗的夏夜。晚飯過後,父親將竹鋪移到渠邊的杉樹底下,勞作了一天的鄉鄰們便三三兩兩的聚攏了過來,吃過一輪母親沏的青豆茶後,父輩們便開始談論起他們各種離奇古怪的經歷抑或是故事了。這其中就有一個喚鐵生的,他講過一個水猴子的故事,甚是驚險:據說江南一帶的池塘裏都是有水猴子的,它們一逮到有人單獨在池塘邊納涼趁人熟睡的時候,便會悄悄把人拖入池塘裏溺死。至於它們的面目,卻是沒有人見過的。有一人膽子極大,就想見一見這水猴子的真面目。於是某天夜晚,天上有些微微月光,他便在池塘邊擺好竹鋪,獨自躺在上面納涼。到了午夜半睡半醒之際,果然聽得池塘裏一陣水響,一個物事窸窸窣窣的爬到了他的身邊, 便來拖他的身子。這人也不慌,任由它拖着,只將眼睛微微眯開打量這物事只見這傢伙一身皮毛油亮,尖嘴猴腮,果然有點猴子的模樣。偏偏這人是個大漢,怪物拖了幾次卻拖不動竟又想出計策來,它先將這人的腦袋往池塘邊搬了搬,繼而又去鋪尾搬他的腿。這大漢卻也機靈,趁怪物搬腿的檔兒,便把腦袋挪回原處,怪物再來搬腦袋,又把腿挪回原處。如此怪物來回搬了七八次,這人竟然安然無恙。怪物無計可施,最後自然只好悻悻的走了。雖然到現在我對水猴子的存在依然頗有懷疑,但那時聽到這兒,爲這人的沉着機智讚歎之餘,依舊是很替他的安危擔心的......

鐵生有着許多類似水猴子的奇聞怪談,我們雖然聽得又驚又怕,卻又樂此不疲,以致每到晚飯過後,便有點盼望鐵生到來的念頭了。然而父親是不大擅長講這類故事的,他愛講的大抵與這水渠有關,每每是他們在那個饑荒的年代,如何用一把把鋤頭、一根根扁擔在大山腳下修起了一座水庫,又如何鑿通水渠,將水庫的水引進村子的事蹟。那時我便疑心這是一件極偉大的壯舉,因爲父親每次說到這些就提高了聲調,而握着蒲扇的手也時常揮舞了起來。然而作爲孩子的我們,對於這些事蹟的興趣卻是遠遜於水猴子的,於是往往聽到一半,便打着哈欠開始渴睡了。

然而每日晚飯後的例會到了處暑的節氣就不得不暫止了。湘北的氣候,處暑正是夏老虎顯威的時候,時常半月也不見一滴雨,水渠也漸漸見底了。田裏的稻子正在拔穗,俗語說處暑的水,穀倉的米,這時的莊稼是萬不可怠慢的。而水庫的水是有限的,只能在不同的時段給不同的村子放水。大約給我們村放水的時間是定在晚上吧,只記得那時每到田間的蛙鳴由三兩聲漸漸而匯成一片的時候,父親便和鄉鄰們荷着鋤頭守在水渠邊的各個閘口,等候着水的到來。

而我,或許是因爲無聊吧,也常常跟着父親去放水。那時的夜晚,天空如藍寶石一般深邃而純淨,微風拂送着沁人的稻香,草叢間蟲鳴唧唧,一切是如此的輕鬆愜意,讓人的心也沉靜下來,彷彿要融化在這濃濃的夜色之中。

突然,黑暗中有人遠遠的喊着水來了,水來了。我探身朝上游看時,卻不見有何異樣,只隱隱聞得一陣低沉的霍霍聲。然而轉瞬間,霍霍聲似乎就在跟前了,沒待我恍過神來,就見一簇翻滾的激流夾雜着枝葉水草急衝而過。墨藍色緞子般的水霎時便將渠面填得滿滿的,幾乎都要漫過渠岸來。除了水流沖刷水草發出輕柔的沙沙聲和星光下渠面偶爾掠過的一絲絲晶瑩的水紋,一切又歸於平靜。這種突然的平靜讓人的聽覺也越發靈敏起來,我似乎聽見遠處父親在招呼鄉鄰們開閘放水,也似乎聽見水流進乾涸龜裂的稻田所發出的絲絲聲......

啊,遠去了,渠岸的刺莓;遠去了,夏夜的水猴子......昔日的稻田,如今大都被一片片白色的大棚所覆蓋,渠岸坑窪的泥路如今也變成了寬敞乾淨的柏油路。每回一次故鄉,總能感覺村子的日新月異。而我,不知爲何,卻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有一條藍緞子般的水渠在眼前閃現,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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