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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鑑賞

浣溪沙2.88W

《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詞中感懷前塵往事。下面小編給大家帶來《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鑑賞。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鑑賞

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

朝代:清代

作者:納蘭性德

原文: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譯文

秋風吹冷,孤獨的情懷有誰惦念?看片片黃葉飛舞遮掩了疏窗,佇立夕陽下,往事追憶茫茫。

酒後小睡,春日好景正長,閨中賭賽,衣襟滿帶茶香,昔日平常往事,已不能如願以償。

註釋

①誰:此處指亡妻。

②蕭蕭:風吹葉落髮出的聲音。

③疏窗:刻有花紋的窗戶。

④被酒:中酒、酒醉。

⑤春睡:醉困沉睡,臉上如春色。

⑥賭書:此處爲李清照和趙明誠的典故。李清照《金石錄後序》雲:“餘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爲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甘心老是鄉矣!故雖處憂患困窮而志不屈。”此句以此典爲喻說明往日與亡妻有着像李清照一樣的美滿的夫妻生活。

⑦消得:消受,享受。

創作背景

納蘭性德妻子盧氏多才多藝,和他有着共同的興趣愛好。他對這位妻子有着深厚的感情,可惜的是“成婚三年後妻子亡故”。這首詞就是納蘭性德爲悼念亡妻盧氏所做。詞中道出了今日的酸苦,即那些尋常的往事不能再現,亡妻不可復生,心靈之創痛也永無平復之日。其中有懷戀,有追悔,有悲哀,有惆悵,蘊藏了複雜的感情。

賞析

納蘭性德此詞,上闋是此時此地的沉思,下闋是對往時往事的回憶;上闋是納蘭性德此時此地的孤獨,下闋是納蘭性德和妻子在曾經的短短三年之中那一些短暫而無邊的歡樂。

上闋寫喪妻後的孤單淒涼。首句從季節變換的感受發端。西風漸緊,寒意侵人。值此秋深之際,若在往日,盧氏便會催促作者添加衣裳,以免着涼生病。但今年此時,盧氏已長眠黃土,陰陽阻隔,天壤之別,她再也不能來爲作者鋪牀疊被,問寒問暖地關心他了。“誰念西風獨自涼?”這句反問的答案盡在不言之中,混合了期待與失望的矛盾情緒。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開篇“西風”便已奠定了整首詞哀傷的基調。在西風吹冷、黃葉蕭蕭的冬天日子裏,作者緊閉着窗子,獨自覺得特別寒冷,但有誰關心呢?詞人明知已是“獨自涼”,無人念及,卻偏要生出“誰念”的詰問。僅此起首一句,便已傷人心髓,後人讀來不禁與之同悲。而“涼”字描寫的絕不只是天氣,更是詞人的心境。

次句“蕭蕭黃葉”是秋天的典型景象。在秋風勁吹之下,枯黃的樹葉紛紛揚揚地透過窗戶飄進屋內,給作者心頭更添一層秋意。於是,他便關上窗戶,把那觸緒神傷的黃葉擋在窗外。窗戶關上了,黃葉自然不會再來叨擾,但作者因此也同外界完全隔絕,因而處境更加孤獨。孤寂的感受使作者觸景生情。他獨立在空蕩蕩的屋中,任夕陽斜照在身上,把身影拖得很長很長。這時,他的整個身心全部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次句平接,面對蕭蕭黃葉,又生無限感傷,“傷心人”哪堪重負?納蘭性德或許只有一閉“疏窗”,設法逃避痛苦以求得內心短時的平靜。“西風”、“黃”、“疏窗”、“殘陽”、“沉思往事”的詞人,到這裏,詞所列出的意向彷彿推向了一個定格鏡頭,淒涼的景物襯托着作者淒涼的回憶,長久地鍥入讀者的腦海,併爲之深深感動。

下闋很自然地寫出了詞人對往事的追憶。前兩句回憶妻子在時的生活的兩個片斷:前一句寫妻子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體貼和關心,自己在春天裏酒喝得多了,睡夢沉沉,妻子怕擾了他的好夢,動作說話都輕輕的,不敢驚動;後一句寫夫妻風雅生活的樂趣,夫妻以茶賭書,互相指出某事出在某書某頁某行,誰說得準就舉杯飲茶爲樂,以至樂得茶潑了地,滿室洋溢着茶香。這生活片斷極似當年著名女詞人李清照和她的丈夫趙明誠賭書的情景,說明他們的生活充滿着詩情和雅趣,十分美滿和幸福。納蘭性德以趙明誠、李清照夫婦比自己與盧氏,意在表明白己對盧氏的深深愛戀以及喪失這麼一位才情並茂的妻子的無限哀傷。納蘭性德是個癡情的人,已是“生死兩茫茫”,陰陽相隔,而他仍割捨不下這份情感,性情中人讀來不禁潸然。傷心的納蘭性德明知無法挽同一切,只有把所有的哀思與無奈化爲最後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這七個字更是字字皆血淚。盧氏生前,作者沉浸在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中,但他卻毫不覺察,只道理應如此,平平常常。言外之意,蘊含了作者追悔之情。

全詞情景相生。由西風、黃葉,生出自己孤單寂寞和思念亡妻之情;繼由思念亡妻之情,生出對亡妻在時的生活片斷情景的回憶;最後則由兩個生活片斷,產生出無窮的遺憾。景情互相生髮,互相映襯,一層緊接一層,雖是平常之景之事,卻極其典型,生動地表達了作者沉重的哀傷,故能動人。

作者介紹

納蘭性德(1655-1685),滿洲人,字容若,號楞伽山人,清代最著名詞人之一。其詩詞“納蘭詞”在清代以至整個中國詞壇上都享有很高的'聲譽,在中國文學史上也佔有光采奪目的一席。他生活於滿漢融合時期,其貴族家庭興衰具有關聯於王朝國事的典型性。雖侍從帝王,卻嚮往經歷平淡。特殊的生活環境背景,加之個人的超逸才華,使其詩詞創作呈現出獨特的個性和鮮明的藝術風格。流傳至今的《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富於意境,是其衆多代表作之一。

生平

人謂“誰料曉風殘月後,而今重見柳屯田”。主要作品有《飲水詞》《淥水亭雜識》等,收入《通志堂集》。

納蘭性德的父親是康熙時期權傾朝野的“相國”明珠,母親愛新覺羅氏爲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一品誥命夫人。而其家族納喇氏隸屬正黃旗,爲清初滿族最顯赫的八大姓之一,即後世所稱的“葉赫那拉氏”。納蘭性德的曾祖父名金臺吉,爲葉赫部貝勒,其妹孟古姐姐,於明萬曆十六年嫁努爾哈赤爲妃,生皇子皇太極。其後納蘭家族與皇室的姻戚關係也非常緊密。因而可以說,他的一生註定是富貴榮華,繁花著錦的。也許是造化弄人,納蘭性德偏偏是“雖履盛處豐,抑然不自多。於世無所芬華,若慼慼於富貴而以貧賤爲可安者。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

納蘭性德自幼天資聰穎,讀書過目不忘,數歲時即習騎射,17歲入國子監讀書,爲國子監祭酒徐文元賞識,推薦給其兄內閣學士,禮部侍郎徐乾學。納蘭性德18歲參加順天府鄉試,考中舉人,19歲 準備參加會試,但因病沒能參加殿試。而後數年中他更發奮研讀,並拜徐乾學爲師。在名師的指導下,他在兩年中,主持編纂了一部1792卷編的儒學彙編—《通志堂經解》,受到皇上的賞識,也爲今後發展打下了基礎。他又把熟讀經史過程中的見聞和學友傳述記錄整理成文,用三四年時間,編成四卷集《淥水亭雜識》,其中包含歷史、地理、天文、歷算、佛學、音樂、文學、考證等方面知識。表現出他相當廣博的學識基礎和各方面的意趣愛好。1674年(康熙十三年),與妻子盧氏結婚,康熙十六年盧氏因難產去世,納蘭的悼亡之音破空而起,成爲《飲水詞》中撥地而起的高峯。後人不能超越,連他自己也無法超越。近代著名學者王國維就給其極高讚揚:“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由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而晚清詞人況周頤也在《蕙風詞話》中譽其爲“國初第一詞手”。

與曹雪芹

首先,納蘭性德與曹雪芹祖父曹寅同入值宮禁,均爲大內侍衛。據考,這種同事關係可能還非同一般。他們都極富文采,一個是滿人透過發奮勤學,成功地加入到中原主流文化的行列。另一個是祖代家風,把成熟的漢學帶入旗籍。從兩個不同角度達到同工之妙,對滿漢文化融合作出努力。現在最能作證的便是時任江寧織造的曹寅與隨康熙南巡駐蹕織造署的納蘭性德的詩文交往。

納蘭有詞《滿江紅·爲曹子清題其先人所構楝亭,亭在金陵署中》

此外,納蘭性德還著文《曹司空手植樹記》。

同是帝王的近臣,納蘭是帝王身邊與文化人士聯繫的橋樑紐帶。曹寅是外放江南,一面任官,一面監視江南文人舉動,爲朝廷籠絡人才的密使。他們的作用方向不一樣,但目的與歸宿卻是一樣的,都是清王朝進行文化統治的干將與助手。這便是他們在意識形態方面扮演的同一角色,以及在文化職能方面的共同之處。

再者,納蘭家族和曹氏家族都是封建官僚世家。從龍入關,立有功勳,並數代承襲官爵,是功名奕世,鐘鳴鼎食之家。納蘭家不但是地道的正統滿州貴族,從血緣上與王朝有着複雜交叉的關係。曹家祖上是明朝遼東駐軍軍官,後降清改籍,入包衣列,屬帝王家臣,曹寅的生母曾是康熙的乳母,曹寅當過皇帝的侍讀(同學),曹雪芹的姐姐又是禮親王五世孫,平郡王納爾蘇的王妃。曹家世襲江寧織造職達六、七十年。尤其不要忘記的是納蘭性德,曹寅與康熙皇帝是年齡相近的 “一起玩大”的年少君臣。

納蘭家與曹家不但在王朝的關係上,而且在家世上也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祖上都是從龍入關的老資格,並在清王朝定鼎華夏後發跡。兩個家族都有一定的文化傳統,注重文化建設。明珠是滿漢文化融合政策的支援者,自已曾領銜主編過一批清初的大部頭書籍。他對自家子弟的文化進修、發展,盡了心力。兒孫中有著名詞人納蘭性德,有翰林院掌院學士揆敘,還有喜讀書、善藏書的孫子福格。而曹家祖上就是明朝遼陽駐軍的遊擊銜炮兵教官,之後的曹家子孫均是文才出衆,並樂於廣交天下名士的官員。他們的祖上雖都是武官出身,但在文化的過程和完善文治的大形勢下,較早地順應這個趨勢,完成了這個轉變。詩書傳家,崇文重禮。兩個家族都有着“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輝煌,都是“詩書簪纓之族”。但也都遭遇撤職抄家的厄運。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把一個封建王朝的政治鬥爭與家族盛衰演繹得如此維妙維肖,再現得如此淋漓盡致。 納蘭,王朝的政治風雲變幻深深影響着他們家族的命運。他們家族內部的矛盾發展,家勢的炎涼,也微縮、反映了王朝的興衰。它們互爲影響,互爲觀照。明珠與大多數封建官吏一樣,由於權勢漸重,也重蹈把持朝政,背公營私、貪財納賄覆輒,被御史參劾,遭撤職抄家的處分。他的府邸家園被另一個佞臣鉅貪和珅看中,據爲已有。而曹家赫赫近百載,卻被告挪用資財,出現虧空被撤職查抄,其織造之職被另一個叫隋赫德的貪官接替。這種陳陳相因並非以良繼莠,正是統治集團內部鬥爭的結果。他們兩家都曾自覺不自覺地捲入宮廷權力鬥爭,屬於皇八子允禩、皇九子允禟朋黨。納蘭性德大弟揆敘因在立儲問題上重提“八阿哥”,玄燁震怒,被降職。雍正更是窮治政敵,死人也不放過。降諭在揆敘墓碑上鏟去舊字,改刻“不忠不孝柔奸陰險揆敘之墓”昭示永久。而揆方因婚姻關係,也自然在皇子朋黨之列,虧得早逝,榮辱由他。而曹家也因爲立儲問題與皇八子和皇九子結爲同黨,被雍正惡之,一除爲快。因在江寧織造衙門旁萬壽庵發現曹家爲允禟收藏鑄造的銅獅子,找着把柄、差錯,便削職爲民,充軍發配,一捋到底。兩個家族同樣在封建制度迴光返照的“康乾盛世”裏盡歷了榮辱盛衰的輪迴。納蘭性德本人雖然沒有象晚些時候的曹雪芹那樣,親歷家道衰敗。但他的婚姻、事業好景不長,似乎也鬼使神差地預示着水滿則溢,月圓必虧,“盛宴必散”的規律。應該看到,這一現象並不僅限於納蘭和曹氏家族。而是一般事物的發展規律,更是封建王朝中的普遍現象。這也正是他們家族史的社會意義所在。

評價

顧貞觀:容若天資超逸,悠然塵外,所爲樂府小令,婉麗悽清,使讀者哀樂不知所主,如聽中宵梵唄,先悽惋而後喜悅。

顧貞觀:容若詞一種悽忱處,令人不能卒讀,人言愁,我始欲愁。

陳維嵩:飲水詞哀感頑豔,得南唐二主之遺。

周之琦:納蘭容若,南唐李重光後身也。予謂重光天籟也,恐非人力所能及。容若長調多不協律,小令則格高韻遠,極纏綿婉約之致,能使殘唐墜緒,絕而復續,第其品格,殆叔原、方回之亞乎?

況周頤:容若承平少年,烏衣公子,天分絕高。適承元、明詞敝,甚欲推尊斯道,一洗雕蟲篆刻之譏。獨惜享年不永,力量未充,未能勝起衰之任。其所爲詞,純任性靈,纖塵不染,甘受和,白受採,進於沉着渾至何難矣。

王國維:納蘭容若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此初入中原未染漢人風氣,故能真切如此,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陳廷焯:飲水詞措詞淺顯

容若飲水詞,在國初亦推作手,較東白堂詞〔佟世南撰,〕似更閒雅。然意境不深厚,措詞亦淺顯。餘所賞者,惟臨江仙〔寒柳〕第一闋,及天仙子〔淥水亭秋夜、〕酒泉子〔謝卻荼蘼一篇〕三篇耳,餘俱平衍。又菩薩蠻雲:“楊柳乍如絲。故園春盡時。”亦悽忱,亦閒麗,頗似飛卿語,惜通篇不稱。又太常引雲:“夢也不分明。又何必催教夢醒。”亦頗悽警,然意境已落第二乘。 《白雨齋詞話》